李爱国搞清楚面前这个香蕉林的来历后,顿时兴奋得瞪大眼睛,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捡便宜了,捡到大便宜!
这年月出口老毛子的商品都需要经过精挑细选。
李爱国曾听跑国际线运输的火车司机们讲过,运到老毛子家的苹果对个头都有严格的要求。
三道河子口岸是跟老毛子交接贸易物资的地方。
老毛子的质检人员拿了个纸板挨个检查苹果。
纸板上刻画出了一个圆圈,能够从圆圈上漏下去的苹果全部扔掉,老毛子只留下个头大的苹果。
香蕉如此,鸡蛋、小麦、大米.也都有严苛的标准,因为有些农产品有“保质期”,没有办法再运走,只能在当地消化了。
三道河子本是偏远的边陲小镇,天寒地冻,物资匮乏,职工和社员们日子过得苦哈哈的。
靠着被老毛子打下来的物资,现在过上了比京城人都富裕的日子。
这香蕉是出口老毛子的,质量肯定没得说。
王大奎也惊得合不拢嘴巴。
他相信刚才要是不多出那五厘钱的话,大石公社肯定不会把这么好的香蕉卖给他们。
“爱国哥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周克闻言噗嗤笑出声来,拍拍王大奎的肩膀:“这是运气的事儿吗?好心才会有好报啊。”
闻言,王大奎若有所思。
香蕉的质量没有任何问题,李爱国叮嘱陈大宝要选择绿香蕉砍,砍下来之后,马上朝香蕉上洒上盐水。
在运输前,香蕉要用蕉叶遮盖,防止风吹日晒。
装车时间为清晨和傍晚,运输也要在晚上进行。
对于前几项,陈大宝倒是能够理解,这些都是些在运输途中保鲜的手段。
“工人老大哥,为什么要清晨和傍晚装车,晚上运输呢?”
“香蕉采收后的香蕉带有大量的田间热,装车后如不尽快降至要求温度并使之稳定,全车香蕉将很快黄熟,并散发出大量的呼吸热。”
李爱国解释着,心中一阵庆幸。
香蕉最佳运输温度是1016°C,幸亏现在不是冬季,要不然还得给香蕉包裹棉被。
他抬头看看远处破旧的乡村,感觉要几条像样的被褥估计很难。
感谢这个温暖的季节吧。
陈大宝虽是生产队长,算是精通农业生产了,当初在种植香蕉时,也参加了城里的学习班,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些知识。
“爱国同志,看您也不像是个干农活的人,怎么知道这么多呢?”
“我朋友很多,个朋友是农科院的研究员,这都是他们研究出来的。”
这个解释在周克和王大奎听来合情合理。
毕竟李爱国是火车司机,每天在火车上遇到数千人,朋友自然也多。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了。
陈大宝喊来几十个社员,戴上蕉刀、蕉镰,进到蕉田里,忙活了起来。
社员们很专业,一手握柄,一手提紧香蕉果,对准梗头,用力,砍断!
早就等在旁边的大婶端着搪瓷盆子走上前,在青色香蕉洒上盐水,搬放在地头晾晒。
整个采摘过程持续了整整五个小时。
香蕉田里被青秧子遮掩得密不透风,不大一会,褂子便黏湿在社员们身上。
社员们索性脱掉褂子,光着脊梁,打着赤脚在香蕉田里忙活。
周克上去帮了一阵子忙,也热得喘不过气来,他扭头看看李爱国背着手站在旁边。
“爱国哥,你咋不脱衣服呢?”
李爱国没理会他,只是露出古怪的笑容。
周克也没有多想,这天儿多热啊,干脆把衣服也脱了。
脱了衣服,片刻功夫之后,他就“妈呀”一声喊了起来:“爱国哥这边的蜻蜓叮人!”
“傻啊,这是蚊子。”王大奎露出一脸庆幸的笑容,学着李爱国办事儿,绝对没错。
“我滴乖乖啊,南方的蚊子吃什么长大的啊?这这么大个。”
周克看着那只半个巴掌大的蚊子,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大宝:“.”
陈二宝:“.”
社员们:“.”
由于采摘要求严格,为了保证香蕉没有磕碰,社员们累得汗流浃背,直到月亮爬上树梢,才砍下了五吨香蕉。
大石公社只有五辆毛驴平板车,如果一次性采摘香蕉过多的话,没有办法趁着晚上运到石桥仓库内。
草草吃完了饭,李爱国让社员们停止采摘,请来公社的会计,将香蕉过称。
李爱国从王大奎手里接过一百五十块钱,递给陈荣利:“支书,您点点。剩下的十吨香蕉,分为明天,后天两天采摘,千万要注意,不能磕碰了香蕉。”
“您就放心吧!”
接过钞票,陈荣利点了两遍,粗糙的大手,将钞票紧紧的攥在了手里,这可是公社几千口人的命啊。
此时香蕉已经被社员们装在了平板车上,准备运回石桥市场。
担心李爱国几人的安全,陈大宝带了几个民兵跟随。
乡村的夜晚,万籁俱寂,只有听得到胶皮毂辘和地面摩擦的声响和毛驴喔喔叫的声音。
李爱国斜靠在平板车上,盯着夜空中璀璨的星星,神情颇为自在。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出现一道黑影。
那黑影似乎没有想到这么晚了,在这偏僻的小路上还有人路过。
他吓了一跳,当时就想钻进旁边的香蕉田里。
“站住!”
李爱国的刑侦技能高达61分,瞬间发现了黑烟的踪影。
抽出手枪,子弹上膛,打开保险开关,一气呵成。
陈大宝和民兵们这个时候也反应了过来,纷纷抄起身后的长枪,瞄准黑影。
借助皎洁的月光,看到自己被十几根乌黑的枪口瞄准,黑影吓得打了哆嗦,连忙停在原地高高举起了双手。
“误会,千万别开枪,我是过路的。”
此人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是满嘴的海南腔调。
陈大宝本来以为他是偷香蕉的贼,此时也警惕起来。
一边让民兵们注意警戒,一边冲过去把那人抓了过来。
李爱国手持手电筒照去,明亮的光束将黑影照得睁不开眼睛。
借助光线看去,此人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
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的,肩膀上扛着一个破袋子,身上的衣服看不清楚颜色了,浑身散发出一股怪味,好像几个月没有洗过澡了。
“领导,大爷,我海南人,从北边过来,走到这里迷了路,不是坏人啊。千万别开枪。”
卫兆安装出一副慌乱的样子,一边用手遮住眼睛,一边扯着嗓子喊道。
这年月经常有人往远乡走亲戚,地形复杂,没有导航地图,迷路是正常的事儿。
陈大宝松了口气,指挥陈二宝在此人身上搜了搜,搜出几张介绍信。
他文化水平不高,看了两眼没有看明白。
“工人老大哥,您见多识广,您看看这人来自哪里?”
李爱国接过来介绍信,打着手电筒看去。
介绍信的抬头是乌市巴达尔胡农场场部。
介绍信上显示,此人名叫卫兆安。
因为老母亲生了重病,需要回家探亲,所以特批他返回海南。
“原来是回家啊,孝敬老娘天经地义,多大个事儿啊,见到我们用得着躲吗?”
陈大宝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挥挥手,让民兵们收起枪。
“你应该很长时间没有吃过东西了吧。来这些香蕉你拿着。”
陈大宝手持镰刀,在香蕉田里砍了两挂“黄鬼头”递了过去。
“黄鬼头”是熟过了的香蕉,品相不好,味道却不错。
“谢谢领导,谢谢大爷,你们都是好人啊。”。
陈大宝给卫兆安指了路,叮嘱他别再迷路了。
靠着步行,要走几百里在后世看来几乎不可想象,但是在这年月却属于基操了。
卫兆安眼睛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神采,将香蕉揣进袋子里,转过身就准备走
“等等!”
身后传来李爱国的声音。
他吓了一跳,犹豫了下,硬着头皮转过身。
“领导大爷,您还有什么事儿啊?”卫兆安亦步亦趋的走到李爱国跟前。
李爱国将介绍信抖得哗哗作响,笑着说道:“你把介绍信忘记了。”
“诶诶,你看我这脑瓜子。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说着话,卫兆安伸手去接介绍信,介绍信却被李爱国轻轻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