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话里没有那种意思。
倘若站在这儿的是沪,她指定会挽着耀的胳膊,委委屈屈问一句怎么会呢,大哥怎么会这么想?是京的话,可能还会气到连饭都吃不下去,在书房待一通宵,第二天早上红着眼哐的把豆腐脑油条往桌上一搁,晾他大哥晾上几日。
可惜站在这儿的是他。不过,还好今天京有事没来,若是对方在这儿,指不定又要怒气冲冲多叨他两句,质问他是不是真的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没有。”晋半晌蹦出俩字。想开口多解释两句,但他连自家孩子同他说话,都十句对一句的,好像除了这两个字,就真的已经足够了。他鼻梁上的眼镜,随着呼出去的气,变得朦朦胧胧。
前几天去遇难家属那边,看一群人找负责人讨个说法,要个赔偿。人心叵测,多要一些,少给一点,一条命,换一些钱。哭声与诉苦,沉默与叹气,灰蒙蒙的天,就算不放晴,也看不到蓝天。
怨吗?
其实是不怨的。
雁门关处,多少次守住了来势凶猛的外侵,血洒疆场,马革裹尸,英雄豪侠死得其所。只求这天下河清海晏,国泰民安。如今要发展,要能源,可以,他有,他给。他只是想这个国家强大起来,让他的孩子们不必学着打仗,不必用杀了几个敌人来衡量此生的价值。让他王耀不会再有被押着签字,割地赔款,丧权辱国的一天。
迎泽大桥,好长好长。
就像他的汾河一样。
真的不怨,直到现在,也是不怨的。
只是他有时候站边上,看着那条被孩子们称作母亲河的汾河,也会想,只是想,这条河,原本不是这样。
它何其漂亮,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有孩童站在大坝上,踮着脚,抬起手去够拍过来,泼洒起的河水。高高的芦花随风荡着,他自那旁边醒来,他自那旁边长大。
他真的活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至于之后第二天的行动,他没有同任何人说起。问了,也就是回一句,在想办法。多的,就是不用操心,他自有办法。
“身为一个孩子的家长,孩子不见了,总是有权利去找的。”
“可若我告诉你,她自有妙法,可在之后的某一天,选择你入梦,你还要坚持吗?”
“是。”
世上不可思议之事之多,在意识昏昏沉沉中,晋缥缈发散着。等待未来的某一天,太虚无了。莫拘着他的孩子,若真的可选,他不想成为那个令人纠结的选项。
想选择什么,便去选罢。
一如几百年前,让背着行囊出去经商的孩子莫要回头那般,出去吧,去别的地方吧。
远走的路与下井的路,哪一个更远。
他这里留不下蓝天白云,留不下奔涌不息的汾河,留不下摇摇欲坠的古建筑。
远走的路与下井的路,哪一个更远。
晋轻笑,他觉得,走一走,总归会到。
而在成功到达陌生世界的那一刻,他的心情其实是平淡的,并没有浙所说的,难以自抑。
阿俞,金色眼睛。
这是他知道的唯一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