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作品值得被引进。”林为民淡然说了一句。
“我听说理查德·耶茨给你写了一封信?”克里斯蒂安·萨蒙又问道。
“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他确实给我写了一封信,他很高兴作品能够被引进到中国。我想你也应该明白,对于他来说,被认可这件事有多么的重要。”
克里斯蒂安·萨蒙微微颔首,完全理解林为民的意思。
稿费还在其次,理查德·耶茨从五十年代开始创作,这么多年时间创作了那么多的作品,可真正能够被米国读者所接受并耳熟能详的作品,一部都没有。
毕竟最高销量12000册,对于一个从事写作事业三十多年来,并且在米国文坛名声斐然的作家来说,太过寒酸了。
“来之前,我特地去一些二手书店找了找,他的作品确实很少见,有时候我真的怀疑,米国的文学史上是不是真的存在过这样一位作家,他的痕迹好像被人故意抹去了一样。”
林为民笑了笑,“也许他再早生二十年,或者……”
“或者生在中国,对吗?”克里斯蒂安·萨蒙朝林为民挑了挑眉。
“没错。”
“说起来,伱们中国对待作家的政策我很喜欢,但这里有一个问题,作家们不会太过靠近政治吗?”
“这取决于作家自己。”
闲谈了一会儿,克里斯蒂安·萨蒙把话题转向了创作上。
“最近在写什么新作品吗?”
“英文版的《狩猎》我前段时间刚刚寄给罗杰·斯特劳斯,最近在写一部关于贫困地区孩子们上学的。”
克里斯蒂安·萨蒙顿时来了兴趣,“为什么要写这样一部?灵感来自哪里?”
“之所以写这部主要是因为我之前发起成立了一个基金会……”
林为民把中国青少年教育发展基金会和希望工程的事讲给克里斯蒂安·萨蒙。
“中国的经济改革才刚开始不长时间,老百姓们的经济收入也普遍不高,做慈善事业不是一件容易事。我希望可以借由这部让基金会和希望工程的名字更加深入人心,让更多的人能够参与到这场慈善活动当中来。”
克里斯蒂安·萨蒙的脸上露出几分惊叹,“伟大的愿景!不过,你不会觉得这种带有功利性质的写作会影响创作的纯粹吗?”
“创作的纯粹不等同于人的纯粹,或者创作目的的纯粹,难道稿费不会影响作家的创作吗?归根结底,是要看作品的质量是否能够打动人心。”
克里斯蒂安·萨蒙望着林为民,说道:“林,你对待文学的态度跟我遇到的很多作家都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文学对你来说似乎……没有什么神圣感。”克里斯蒂安·萨蒙斟酌着说道。
“神圣?文学是给人看的,为什么要神圣?摆在祭坛上的东西才需要神圣。
我一向认为,我们要警惕这种思想,一旦我们把文学捧得高高在上,把文学圈定成为一小部分人才能欣赏的东西,如此一来,文学失去了最基础的土壤,那么文学的衰落将会成为必然。”
林为民说完这些话,克里斯蒂安·萨蒙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说道:“你说的没错,现在确实是有这种趋势。”
气氛略显沉重,克里斯蒂安·萨蒙又换了个话题,“能详细跟我说说你那部吗?”
林为民便简单的将的情节给他讲了一遍,克里斯蒂安·萨蒙蹙起了眉头,“你不觉得这种情节有点虚假吗?”
“在你们米国人认知之外的事就是虚假吗?”
林为民的反问让克里斯蒂安·萨蒙有些不舒服,“你的意思是这些事都是真的?”
“我的情节当然有一定的戏剧化成分。不过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到那些地方去走走看看。”
见林为民神色自然,语气笃定,克里斯蒂安·萨蒙不再去纠结情节的真实性,又追问道:“写这种情节你不怕被别人说是给政府歌功颂德吗?”
“有很多作家固执的认为文学的作用就应该是批判和揭露,很反感歌颂和赞美。你不能说他们的想法不对,但我们要分清粉墨现实和歌颂、赞美的区别。
文学既然可以批判和揭露,就可以歌颂和赞美,这不仅是文学的作用,更是创作自由。
不要把文学创作归到政治正确的行列,那同样很危险!”
林为民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严肃认真,克里斯蒂安·萨蒙隐隐从他的身上看到一股大师风范。
克里斯蒂安·萨蒙他再次提出拍摄了手稿的请求,林为民欣然应允。
持续半天多的访问结束了,这一次已经是克里斯蒂安·萨蒙第三次对林为民进行访谈,好不容易来中国一趟,他的访谈不会这样草草结束。
第二天,他又去了一趟国文社,参观了林为民工作的环境。
听说有外国记者来采访林为民,同事们很是好奇,克里斯蒂安·萨蒙又顺便跟大家聊了聊,聊的内容当然是关于林为民的。
通过众人的话,克里斯蒂安·萨蒙的脑海中逐渐拼凑出了一个关于林为民的完整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