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问完,被陶父怼了一下,眼神暗示她哪壶不开提哪壶。
陶慧敏笑道:“也不算犯什么错误。人家想调他到电影局当局长,他不干。惹得大领导不高兴了,给他停了职。”
陶父沉吟道:“哎呀,那这属于拒不服从组织调配,可不是小事!”
“没事,就当是放假了。”林为民满不在乎的说道。
陶父陶母对视了一眼,没再聊这个话题。
自家女婿名声在外,赚的钱别人几辈子都赚不来,哪怕不干这个总编了,也一样能活的很好,确实不需要担心。
今天难得女儿女婿带着外孙女来了,陶父陶母准备了一桌子菜,大家吃完了饭,就在院里枣树下乘凉闲聊。
正说着话的时候,院外响起叩门声,然后进来了个老太太。
看起来是个熟人,陶母起身迎着老太太,“老姐姐,你来了!”
老太太看到林为民,神色有些意外,“家里有客人啊,哎呦,那我改天再来。”
陶母赶紧上前拉住她,“没事,是我女儿女婿带着外孙女来吃饭。”
陶母拉着老太太坐下,陶慧敏去给老太太倒了杯水,陶母给林为民介绍道:“这是邻居倪大姐,李成儒的母亲。”
“大娘好!”
林为民夫妻跟李母打了个招呼,林为民说道:“去年还见着成儒了,送了我一盒雪茄来着,说让两家多走动走动呢!”
听到林为民提到儿子的事,李母的笑容有些勉强。
陶母的眼色怪异,对李母说道:“他还不知道这事呢!”
李母苦笑了一声,“没事。”
林为民脸色狐疑,陶母解释道:“成儒生意出了点问题。”
李母又接着说道:“本来开个服装城挺好的,非得鼓捣什么外汇。那东西就跟赌博差不多,之前是赚了不少钱,可前段时间说是全赔进去了。不仅是钱都赔光了,连生意都搭进去了。”
林为民装作惊讶的表情,李成儒破产这事他当然是知道的。
他安慰道:“大娘,没事。成儒还年轻,三十多岁,日子长着呢,有两年足够他缓过来了。”
李母叹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毕竟是那么大的生意,经营了那么多年,说败就败了。连我也跟着揪心,更别说是孩子了。我啊,上你们这来,还能有个说话的地方。他啊,现在天天就在家里躺着,话也不说一句……”
儿子的人生遭遇到这么大的挫折,李母这个当母亲的心里自然不好受,她说着有些哽咽。
林为民又安慰了两句,觉得自己在这,李母跟陶母说话也不太方便,他便说道:“我去看看成儒,你们先聊着。”
林为民起身出门,他想着上次李成儒送了他一箱雪茄,自己上门也探望也不能空着手。
想了想走到离这不远的王府井书店买了一套精装版的《平凡的世界》,才回来叩响了李家的院门。
隔了好半天,才有人来开门。
李成儒顶着一脸憔悴,胡子拉碴的给林为民开了门,看见林为民,他的表情很意外。
“林老师,您怎么来了?”
“刚才你妈去我岳母那聊天,说起你了,过来看看你。”
生意破产这件事,对于现在的李成儒来说是一道新伤,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您快请进。”
李家的院子跟陶父陶母现在住的那套差不多,都是两进的。
林为民进了屋,李成儒给他倒了杯茶。
寒暄了两句,林为民说道:“你的事你妈都说了,最近压力挺大吧?”
李成儒苦笑一声,没说话,低下了头,给林为民看他的头顶,“您瞅瞅!”
在李成儒的头顶,赫然是几块斑秃,不这么看还真发现不了。
林为民轻松道:“要不剃个光头吧!”
李成儒怔在那里,他听到林为民这话的第一反应是生气,我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拿我打镲。
可猛然,他那点气就不翼而飞,因为他想明白了林为民说这话绝不是为了故意消遣他。
李成儒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要不然也不会把生意做的那么大。
“您说的有道理,是该剃了。”
林为民笑了起来,又说起了《顽主》上映那年,他们一伙人撺掇着把葛优剃成光头的趣事,李成儒听的津津有味,没想到林老师跟朋友们相处时也是个损友。
这时林为民别有深意的说道:“那年,我跟优子说:剃吧,剃了,你就火了。”
李成儒回味了片刻郑重的点了点头,感激道:“谢谢您的指点。”
林为民拍拍他的肩膀,将带来的那套《平凡的世界》放在他面前,“有时间可以看看,这书能给人鼓劲儿。”
从进门,李成儒就注意到林为民手中的书,知道他一定是送给自己的。
他想起了去年冬天的时候,他志得意满、忘乎所以,那时候他见到林为民,豪气的送了一盒价值几百米刀的雪茄。
那个时候,他未尝没有一种炫耀的心思。毕竟当年他认识林为民的时候,林为民已经是有些名气的作家了,而他当时只是个无名小卒。
一套《平凡的世界》的价格当然无法跟他那盒雪茄比,但李成儒看着这套书,却莫名的感到一阵羞耻。
一盒雪茄,对于林老师来说,可有可无。
但这本《平凡的世界》,却是医治他心病的良药。
原来曾经那么不可一世的我,连送礼都送不到点儿上。
所有的羞耻化作苦涩流入心间,李成儒看向林为民的眼神不禁带着几分仰视。
此刻的林为民,身上似乎发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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