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中国的电影观众,提到贺岁片,第一个想到的一定是冯晓刚的电影。其实这么说并不准确,应该说是“冯晓刚+汪硕”的电影,与其说冯晓刚的电影是“京味儿”,不如说是“汪硕味儿”。
在汪硕儿以前,中国文坛并不是没有“京味儿”浓重的作家,比如老舍先生,作品中的京腔京韵比汪硕要浓得多。
而汪硕的做的最出彩的地方,是在于写活了一帮燕京城里的边缘人和落魄者,他们是这个社会上最为躁动不安的阶层。
他们急迫地寻求改善自己的处境,但却由于没有受过充分的教育,由于眼界的狭隘以及种种生存和发展的困难,由于世俗社会的裹挟,只能变成一个个闭目塞听玩世不恭的逍遥派,美其名曰“顽主”、“老炮儿”。
在汪硕的当中,有思想僵化的父母、虚伪的道德家和作家、擅长窥探和干涉别人隐私的邻居、坑蒙拐骗的生意人、狂执愚昧的执迷者和庸俗自得的小市民,形形色色的人物组成了燕京这座城市最底层的生态。
汪硕采用文字方式描绘出这些形象,其猥琐、丑陋、尴尬的面目一一毕现,堪称社会丑陋大全,这也是汪硕作品当中所体现文学性和思想性最重要的地方。
但在改编成电影之后,冯晓刚和汪硕在处理上采用了一种较为温和的方式,将那些“恶”采用了柔光处理,让它们也显出了几分可爱和诙谐。
这当然是讨巧的做法,从结果来看,也很符合现代商业运作的规律。
冯晓刚因此名声鹊起,汪硕在文学道路遭遇阻难之后又在戏剧创作上收获了巨大的名声,他们成了黄金搭档,也为中国影坛的发展带来了一股新鲜的活力。
《甲方乙方》首映的这天晚上,首都电影院的放映厅内两分钟之内必有一次哄笑声,观众的笑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为这部电影的成功奠定了基础。
电影只有87分钟,演职人员表播放的时候,放映厅内的灯光亮起,掌声雷动。
刚刚走上台的冯晓刚心潮澎湃,连连朝观众席鞠躬。
这个时候的他,还不是那个说出“我不拍电影,中国观众看什么”的电影狂徒,电影首映能够取得如此良好的“笑果”,着实令他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动。
《甲方乙方》当然不是什么影史佳作,在场很多人在看这部电影时,甚至会觉得这部电影压根就不叫电影,而更应该叫小品集锦。
但这部电影有个最大的好处,是能让观众在电影院里肆无忌惮的笑出来。
对于一部商业电影来说,这已经是巨大的成功。
1995年12月24日,《甲方乙方》正式登录全国各大院线。
当然了这个“全国”水分很大。
自1993年电影改革以来,中国电影一直在经历着阵痛,其中一个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各地电影发行公司各自为战,全国院线一盘散沙,电影市场鱼龙混杂。
林为民提出了“贺岁档”和“贺岁片”这个宣传概念,人家是领导,动动嘴就可以,但
自从于东到了文华影视之后,公司人员迅速膨胀到了12个人,多出来的这些人,全部都是负责宣传和发行的员工。
这些人都是于东在一年多的工作时间里,与各地发行公司、院线打交道结识的,一下子笼络到这么多人,也令文华的几位元老对这位新来的总经理刮目相看。
能码人,也是一种能力。
从电影定档到宣传,再到上映,一个半月的时间里,于东带着几个发行人员跑遍了国内的各大城市。
以前在燕影厂的时候,他们搞发行就是卖拷贝,一杯酒一个拷贝,能卖多少拷贝,全靠发行人员的酒量。
现在情况不同了,公司要的是票房分成,前两年电影改革刚刚实施,政策利好,分账比例基本由片方与院线自行商定,6:4开是常态,长期放映的电影后期分成比例可能会进行调整。
但在1995年确定引进10部进口大片后,这部分进口片按照制片、发行、院线三方35:17:48的比例分账。
也就是在今年,《红樱桃》等国产影片也开始根据同样比例,实施票房分账。这次的分账比例确定,对于具备发行能力的电影公司来说,并无太大的影响,但对一些单纯从事制片的电影公司来说,却有很大的影响。
文华影视虽然创建时间不长,但与燕影厂关系密切,制片、发行两项产业环节,紧紧的攥在自己的手中,并不影响收益。
《甲方乙方》是文华影视主控的第一部院线电影,也是于东当上总经理后的第一次重大考验。
一个多月时间,他带着几个员工跑遍了国内20座大中城市,胃差点喝出血,与20个省、市多家院线签下了合同,给《甲方乙方》的放映提供了一个宽广的舞台。
这要是程凯歌或者章艺谋的电影,压根不用费那么多事,各地发行公司和院线得抢着来跟于东签合同。
《甲方乙方》首映的这天,于东人在湖南,他刚跟CS市电影发行公司的何总喝完一场大酒,身上酒气熏天,身边跟着的下属张贵友也没好到哪里去。
送走了何总,于东和张贵友站在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刚上车开了没多远,车子停下,于东踉跄的从车上下来,蹲到路边吐起来没完。
出租车等的不耐烦,张贵友只能先付了钱让出租车离开。
他给于东拍了拍背,等他吐得差不多了,才扶他起来。
“于总,感觉怎么样?”
“没……没事。”
刚才的酒局,张贵友喝了半斤多白酒,于东至少喝了一斤半,还能说话,已经很不容易。
他怕自己醉的太厉害,在下属面前出洋相,于是说道:“老张,我们俩走走吧。”
“好。”
两人走在长沙的马路边,于东身形晃荡,张贵友扶着他。
“今天真喝多了。”
“你就是太实在了。你看那个何总,一看就是老滑头,跟你喝了一晚上,可能连一斤都没喝到。”张贵友说道。
于东笑了笑,“我们干发行,人家是大爷,不得伺候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