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做什么?你才十五岁,太早接触这些重活不好。”
洛铁柱直接就不同意:“再说了,这料子去年冬天已经砍了一个冬季,如果不是去年的那场意外,恐怕现在早就没有毛竹可砍,这工我看也就只能再做一个月,在春笋发芽前,一定会停下,你就别去了。”
这“砍料子”,也就是砍割毛竹,并不是年后才开始做的活儿,而是在秋收农忙过后,就会开始一直进行的工作。
即便是下大雪的天气,积雪在道路上堆积成三尺的厚度,这些砍伐毛竹的人手依然会上山去,他们各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一手拿砍刀或者弯刀,另一只手上是织的无比密实的厚厚的土布手套,上山砍毛竹,身躯在冰天雪地的山坡上,总是冻得嘴脸乌青,脚掌手掌像发糕那么大,冻疮上是冻疮,化脓流出白浊的浑液。
积雪会在毛竹的竹叶上堆积,大量的毛竹会因为承受不住积雪的不断加厚加重,而成片成片的折断、倒塌一大片。
而此时还依然峭立在山上的,就只有当年夏季新长出来的毛竹。
所以青石山上又有“老竹子儿晃悠悠,嫩笋子儿出了头”的说法。
老竹晃悠悠,指的是毛竹老了之后,这毛竹上就逐渐长满细密的竹枝和大簇大簇的竹叶,将毛竹压得弯弯,随着微风摆动。而嫩笋子这里只是比喻,是指新笋到成竹之前的过程,从泥土里钻出的新笋,会笔直的向上伸长,长到一年左右,就会高过母竹。等到第二年的竹笋再钻出泥土时,一年生的嫩竹就开始生长出竹枝。
由于毛竹都是一簇一簇,一丛一丛的生长,所以上山的众人在雪堆里将毛竹的根部用手中的齐刀或者弯刀刨出来,顺势一刀下去,就从毛竹根部砍断,去掉枝桠,一般一根毛竹就砍为三段。
这年年岁岁都如此的工作,不过在去年却发生了意外。
连续几天几夜的暴风夹杂着暴雪,将整个毛竹山上的毛竹几乎都掩埋了起来。最可怕的,是后来在砍伐的过程中,遇到了小面积的雪崩,雪崩从山顶处开始往下滑,到了后来变成了一个个滚落的雪球,当场就砸死了几个人。
砍料子这才停了工,使得那山上到了现在,依然还有两个山头的毛竹没有砍伐。
洛文轩却很是坚持:“爹,您就让文轩去吧,趁着还有十来天的时间,文轩也正好多挣几个钱……”
这话让洛铁柱脸上的神情一暗,养家糊口的重担,居然压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洛铁柱仔细的注视着洛文轩,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打量起自己的长子。
曾几何时,那个还只会跟在自己身后追着跑着的光屁股孩童,那个对自己无比崇拜的长子,居然在他没有发现的时候,如今已然长成了和自己一般身高的男子汉了!只是那单薄的身躯,满脸的菜色……着实令人觉得心酸不已。
洛铁柱嗓子一哽,眼圈有着些微的泛红,急忙背转了身。不善表达自己情感的他没有安慰,反而厉声呵斥,破天荒的说了一大堆话。
“不行!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那工作哪里是你能做的!地里还有那么多的活儿,要是你也去了谁人来做?你就留下翻地为春耕做准备的好。”
“可是爹……”
洛文轩依然试图再为自己争取一番,洛铁柱却不给他机会,直接一锤定音。
“就这么定了。”
洛姗她奶看了一眼两父子,没有多说什么,走出弄堂。“怎么都成,文轩想去,就让他去见识一番也成,只是别耽误了春耕就好。”
“好的,奶!文轩一定不会误了春耕!”洛文轩兴奋莫名。
“你还小,上山去总归不好……再多等两年吧!”
洛铁柱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能本能的反驳着。自己劳累了一辈子,他打心底希望自己的孩子不用重复自己的老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洛文轩的眼神一暗,低垂下头,许久没有动弹。自己只是想改变眼前的现状,怎么总是无法得到爹的认同!
看着洛铁柱转身出了弄堂,而刘氏也朝着杂物房走去,杨氏也撇着嘴咕哝了一会儿。
“哟!这原本死丫头精贵也就罢了,如今儿这半大小子也如此精贵,怕磕着碰着了?”
“大伯母,您刚才可也是亲口说了,咱大哥可还只是半大小子!这半大小子尚且知道要出门挣钱养活一堆人,就是不知道,大伯母嘴里的精贵,指的具体是啥?”
原本洛姗就在生气,大伯母如今这话,自然就是火上浇油。
“难不成,个个人都要好似大伯母这般,百般的刁难才好?”
杨氏一听了这话,当即就指着洛姗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个小贱蹄子!有你这么对你大伯母说话的?小骚蹄子、下贱货,先是往山贼窝里爬,随后又赶着往野男人的背上爬!别以为老娘看不出来你个死丫头,一心一意的胳膊肘往外弯,人家还不要你!你就舔着脸上前,就你这模样,即便你拿去倒贴,也不会有人要你这般下贱……啊!”
杨氏骂得正起劲儿,不料斜里突然伸出一只手,猛的一把朝着她的脸抓来,两个人并迅速的扭打成团。
“我打死你!打死你,我要撕烂你的这张贱嘴!让你骂我的姗儿,打死、打死你!”
刘氏突然从杂物房里冲出,猛的一步蹦起,朝着个子明显比她高一个头的杨氏一把挠去,当即就在杨氏的脸上挠出了五个血红的抓痕。
她的突然动作,显然是惊呆了所有人,自然也包括杨氏,在刘氏的第二把再度抓过来之时,才反应过来,当即一声尖叫。
“刘氏!你居然胆敢抓花我的脸!都反天了!救命啊!杀人啦!刘氏要杀人……唔!救命、救命放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