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洛姗不由得低下了头,低头为这春蚕清理粪便。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外婆她的本意,如今的她不过才十三岁,花骨朵一般的年龄,哪里就到了要愁嫁不出去的年纪了?
话又说回来,这嫁人之事,也不是她洛姗一个人说嫁就能嫁人的吧?
恍惚间,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洛姗的脑海里,却让洛姗一阵心酸,连忙将对方的身影驱赶出脑海。
一定是魔症了!不然怎么会突然想起他来?
外婆并不知道洛姗心中所想,也不忍心逼她:“你也已经大了懂事了,当明白这人呀!它就是强不过命,命中注定的姻缘是你的,那才是你的!别强求,啊!”
“外婆您放心,姗儿明白的……”
就着火把摇曳的光亮,洛姗抬头冲着外婆笑笑。
外婆的头发整齐的向后梳着,在上面别着一支翠草头镶珠银簪,身上穿着一件对襟石青弹墨藤纹云妆花缎的春衫,里面罩着一条水绿色软绉里裙,脚下是一双绣着繁杂花卉的绣鞋。
她的手快速的而轻巧的捉着春蚕,全身上下显露出一股子的精神气十足,尤其是那张和刘氏有九分相似的脸庞,皮肤柔嫩光滑,看上去似乎还要比刘氏年轻上两岁。
很难想象,对方居然是刘氏的娘亲。
洛姗的话,让外婆又是一声长叹,她猛的一把将洛姗搂进怀里,嘴里不住的咒骂着那些个山贼:“……都是那些个劳什子的山贼,青天白日的居然跑出来祸害人家的闺女……也不知道如今这一穷二白的清河县境内,几时跑出来这么一帮的山贼,真正该都抓起来,全部送官法办才是……”
洛姗沉默的听着,也在细细的回忆着外婆的话。
记忆中这山贼不是没有,应该是在远远的青石山继续深入,往九龙湾之下,穿过九龙潭,那隘口附近是山峦险峻之处,一条官道从山下蜿蜒而过,客商来来往往,才有两个人数不少的山贼窝,专门做那无本买卖。
而这青石山的穷旮旯里,农人自己都养不活自己,哪里还有什么余钱给山贼抢劫……这山贼就不怕把自己饿死?
这么一想,当初的那些所谓的山贼……就十分可疑了!
不过想到小胖墩的身份,洛姗的心里突然划过一个想法,或许自己原身……当真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外婆依然在絮絮叨叨的叨念着,“……要不是蔓儿她娘托人带信来,我还不知道发生了这许多事!那要强的老太婆,从这次分家就可以看出来,她根本未曾将你爹当做她自己的儿子一般,一定是还在怪你爹当年那事儿!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故意苛刻下你们应得的那一份,分明是在下你爹的脸……”
“我爹当年那事儿?外婆,我爹当年有什么事儿?”
洛姗将脏的面筛取走,准备拿去洗刷干净晾晒。好奇的望着外婆,这里面还有故事?自己怎么没有听人说起过。
外婆沉默了片刻,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这事儿,外婆也是在槿娘嫁给你爹之后,才经由别人的嘴知道的。据说,在洛大柱生了。洛小柱从小身体娇弱,你爹却从小魁梧雄壮,自然的当娘的都会偏心弱小的那一个些……”
洛姗点点头,这个自然是正常的!人之常情嘛!
不过自己居然还有一个二伯,这可是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的事儿!
“……在你爹三岁,洛小柱四岁的那一年,一日兄弟二人一起外出玩耍。出门的时候是兄弟二人,可是回来的,却只有洛铁柱一人。”
洛姗心中一紧。
“你奶这才着急了!逼问洛铁柱自己的二哥去了哪里。一阵比划之后,才知道洛小柱是被一过路的客商给拐走了!”
外婆一阵摇头叹息:“从此,你奶便恨上了你爹,她认为如果不是你爹,洛小柱便不会被拐走,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爹的错。从此便恨上了你爹,对你爹不闻不问。”
“……不是吧?”洛姗惊到了。
突然间明白了过来,为何周围的人看见奶苛责自己这房人都没有人觉得奇怪。
为何分家三房分得最少大伙眼中全是怜悯,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爹说一句话。
为何爹会如此痛心的问出那句“娘,铁柱也是您亲生的儿子么?”那句问话出来,洛姗还清楚的记得奶的回答:“胡说八道做什么?你要不是我亲生的,会让你站在这里?”
奶之所以会这么回答,是因为这一切的一切,在奶看来,都是爹应该承受的!
她觉得洛铁柱就应该赎罪!就是应该少分得财产!就是因为他,洛小柱才被拐走!
“这许多年了,爹也不为自己辩解吗?”
沉默好久,洛姗才挤出干瘪瘪的一句话,嘴里一阵发苦
“呵!你爹那人,说得好听叫孝顺,说得难听叫愚笨!”
外婆却笑了!顺带着轻嗤一声。
“在你爷还在世的时候还稍微好一些,至从你爷去世之后,她就越发的变本加厉了!你奶从小就这么对着他洗脑,反复的灌输他一切都是他的错的论调,你爹也从来不反抗,也许他觉得,这一切或许当真是他的错吧!”
外婆撇了下嘴,端起春蚕的面筛,重新放回了三角架上。
拍拍洛姗的肩膀:“走吧!现在夜深了,早些睡。这些陈年旧事你也别随意插嘴,免得你奶又数落你了。”
“好的,外婆今儿晚上您和姗儿一起睡吧,姗儿想听您讲故事呢。”
说话间,洛姗缠上了外婆的手臂,对这位慈祥的老人,她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也许也是因为,对方对她也是全然无私的关怀付出有关!
二人走出了房间,话语依稀传来。
“好,今晚给咱们家姗儿讲故事,你想听什么故事呢?告诉外婆。给你讲一个‘赵巧送灯台的故事’怎么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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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水木依然和晓晓的打赏,特意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