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工们按照熟人或者老乡的关系,三五成群的向俄国人指定的伐木地点走去,沈成林注意到俄国人指定的伐木地点主要位于山谷的底部和对面北坡上,显然俄国人的这么做的目的不只是为了得到修建工事的材料,还有一个因素是为了扫清北坡上防御工事的射界,以免成为进攻一方的遮蔽物。看来俄国人对于海参崴这个太平洋舰队的最大基地守卫的十分森严,己方的突袭能够成功吗?沈成林不禁踌躇了起来。
“愣着干嘛,快砍呀!”一个声音将沈成林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他抬起头,只见那个带着他过来的工头正用不耐烦的目光看着自己。沈成林赶忙陪笑道:“刚才走神了,您老多包涵!”
“这位兄弟,现在走神不打紧,待会放木头的时候走神了被压着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工头教训了沈成林几句,沈成林陪着笑脸,往手里吐了两口唾沫,用力挥起斧子,劈砍其眼前的那棵雪松来。
随着斧头劈砍在坚硬的树干上,沉闷的声响震荡在树林中,不时传来劳工浑厚的号子声:“倒啦!”随即听到一阵树枝折断和沉重的树干撞击在地上的声音,激起了一群群飞鸟。接着便是小工们上前将主干上的枝条砍断,然后用绳索将木材拖到一边去,待会好用大车运走。
沈成林一边用力挥着斧子,一边偷偷打量着四周,寻找着等会离开的路线,他知道现在大家干活的地点还比较集中,一旁的那个叫萨沙的俄国军官注意力也比较集中,等到下午或者明后天,就说不定能找到机会去偷看俄国军港的泊位了。
“休息了,休息了!”随着叫喊声,劳工们纷纷停止工作,三五成群的聚成团在树荫下坐了下来,沈成林取出腰间的水壶,刚想喝口,旁边却塞过来一只葫芦,他抬头一看却是工头满脸的笑容。
“来,试试我这个!”
“哦,多谢了!”沈成林一愣,接过那葫芦喝了一口,入口的液体略带一点苦味,稍一回味却又有点甘甜,颇为提神,倒是从来没有喝过,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呀?”
“你不是本地人吧!”那工头爽朗的笑了起来:“连桦树汁都没喝过,我刚刚在一棵大树上采的,多喝点,这玩意新鲜的最是养人,多累的活喝上一葫芦,一会就缓过劲来了!”
沈成林心中不由得一紧,对方刚才无意中的那句“不是本地人”让他心底那根弦立即绷紧了,他又喝了一口,将葫芦递了回去笑道:“咱是靠海边的,世代都在海上打渔,山里的事情知道的少,活计做的不到的地方,您多担待!”
“看得出!”那工头也喝了一口,笑道:“你这架势不像是常上山的,不过没啥,看你刚才干活是个卖力气的,也有一膀子力气。这放木头的活倒也简单,胆大心细、眼明手快,多干两天就行了!”
看到对方没有追问下去,沈成林也松了口气,笑道:“做不到的地方您多担待!”
“好说,好说,都是在外挣活的苦命人!”那工头大大咧咧的一挥手,笑道:“若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不偷奸耍滑,我这工头就好做了!”
众人休息了一会,便又干起活来,沈成林一边干活,一边小心的观察起周围的环境,他发现俄国人的胸墙和壕沟已经修的差不多了,正在开工的是三个作为支撑的多面堡,自己要想看到港区的情况,唯一的办法是等到天黑后,越过工事后面的几公里空地,来到港区旁的高地上来观察敌舰的泊位,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己能够找到空隙吗?沈成林的心里没有底,这时他的眼前闪过出发前的情景。
“你看到外面的码头、仓库、商船还有数以千百计的工人、商人了吗?”石怀沙指着窗外的景色:“如果我们不能把俄国人的太平洋舰队堵在港口里,一旦战争开始,这里的一切都会变成一片火海,那些正在工作、欢笑的人们就算不会葬身火海,也会因为失业而变得穷困潦倒,千百万人的命运都会被改变,成林,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大人!卑职要么完成任务,要么就不回来了!”
“不!”石怀沙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要你死,而是要你完成任务后活着回来,你明白了吗?”
“是,大人!”
沈成林突然感觉到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润了,在大海上生活了近二十年的他并不是一个容易感情外露的人,但他很清楚如果战争爆发,不远处的港口里停靠的那些巨大战舰将会给沿海的人们带来多大的灾难。
“一定要把他们堵在港口里!”沈成林握紧了拳头。
时间已经过去了9天了,算上搭上工头关系所花去的一天时间,离返回的日子只剩下4天了。沈成林还是没有找到一点空隙,那个俄国军官就好像一只上好了发条的闹钟一样行走的无懈可击:早期点名,带到工地干活,中午吃饭前点名,然后下午接着干活,睡觉前也要点名。沈成林终于决定,天黑之后无论如何都要尝试一次,哪怕冒丧命的危险,也要把港口内的相信情况搞清楚。
穆拉维约夫-阿穆尔斯基半岛的天黑得很早,虽然还是八月份,但刚刚五点半天色就渐渐变得昏暗起来,在大海的方向传来了隆隆的炮声,那是俄罗斯岛上的海防炮台的信号,劳工们收拾好工具,排好队向住宿区走去。沈成林半路寻到一个缝隙,转进了路旁的灌木丛里,等到队伍走远了,便向港区的方向狂奔而去。
宿营地里,劳工们三五成群的围坐一团,吃着晚饭,滨海省肥沃广袤的土地让俄国人并不缺粮食,所以劳工们的伙食相当不错,有咸猪肉、鱼,黑面包、玉米粥和煮土豆管够,甚至还有一些劣质的玉米伏特加。工人们在火光的映照下,吃着喝着,说着粗俗的笑话,对于这些容易满足的人们来说,有食物、有酒、还有工钱,那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杨林坐在火堆边,有些心不在焉。今天在干活的时候,沈成林突然从他的身边走过,塞给了他一个小纸条,这个突然地举动惊出了他一身冷汗,他找到一个无人的角楼,拆开纸条一看,上面只写着个十六个字:“如果我没有回来,礁石下有物,切勿遗留!”
杨林经过仔细思考,觉得纸条上说的“礁石“应该就是自己离开时的那个接头地点,可为什么沈成林在纸条上提醒自己不要遗留呢?他自己不是明天晚上也要从那里乘船离开吗?待到杨林收工后打算找个无人的地方向沈成林询问一下,却发现找不到他人了。联想起这一切,杨林心中不禁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铛铛!”
一阵钟响将杨林从思忖中惊醒,他赶忙站起身来,又到了集合点名的时候了。杨林转头四顾,还是没有出现沈成林的身影,怎么回事?杨林的心中越发焦急了。
火光下,点名开始了。很快,就点到了沈成林的化名,杨林想要帮他应声,但刚一张口,就想起先前沈成林对自己说的话:“你这次去只是当一个劳工,如果没有特别提醒,你什么都不要做!”他犹豫了一下。
“胡成,胡成!”点名的人看到无人应答,他的音调又提高了几分,但是还是无人应答,站在一旁的萨沙上前拿过点名册,大声问道:“胡成在那里,你们有谁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
过收工回来就没有看到他了!”
“很好!”萨沙点了点头,将点名册递给一旁的人,道:“继续点名!”
很快,点名就结束了,确定只少了胡成一人,萨沙立即下令封锁工人的营地,禁止任何人出去,否则一律枪毙。然后排出士兵牵着猎狗四处巡察,追捕那个叫做胡成的失踪者的下落。
杨林躺在草铺上,耳边不时传来犬吠声和枪声,显然俄国士兵们正在全力追捕沈成林。他翻了一个身,但这并不能让他感觉舒服点,外面的声音就好像一个无声的猎犬在追逐着自己,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沈成林被抓到后,一定会把自己招出来,那会有什么样的悲惨命运在等待着自己呀。
杨林猛地一下从草铺上坐了起来,此时的他仿佛听到外面已经有了俄国士兵的喊叫声,接下来等待着自己的就是皮鞭、烧的滚烫的烙铁或者别的一切可怕的玩意,最后等待着自己的就是一发子弹,恐惧就好像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
“你小子翻来覆去干嘛,你不睡觉别人还要睡,明天要干活呢!”旁边的劳工骂道,帐篷里睡着七八个人,杨林的动静打扰了别人的睡眠。他不得不一边道歉一边重新躺下,可是无论如何,他依然毫无睡意。最后他只得对自己说:“现在只能一切都听凭老天爷安排了!”
有事情,临时停更几天,到九月二十四号重新开始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