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从智不敢耽搁功夫,直接跑去了码头,然后找到了船老大。
他要感谢谌哥儿,要不是去年谌哥儿带着珠珠来游船,他哪里能得机会认识这些走船的人,通出这么条水路。
魏从智心中念叨着,还是谌哥儿对二叔好啊,等到二叔流亡回来,就给你买糖吃。
“船备好了。”
船老大笑着引魏从智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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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从智坐在船舱中,仔仔细细地端详船老大,船老大被看得心里发毛:“这位老爷,您为何一直瞧着小老儿?”
魏从智道:“你不是个娇娥吧?”
船老大呛了一口风,急忙摇头,还不忘记捋了捋自己下颌花白的胡须,脖颈后的汗毛竖立起来,难不成这位老爷还有别的嗜好?他为了生计不惜劳苦,却也不是什么都做的。
魏从智松了口气:“你不可能是个娇娥,就算是……也是个婆婆。”
船老大一阵咳嗽。
魏从智接着道:“你撑船我给我银钱,但说好了,千万别说什么以身相许。”
船老大又是一阵哆嗦,去年见到这位爷,只觉得稍稍有些不正常,现在看来这病得更重了,竟然开始说胡话,别说他不是个婆婆,就算是也不能委身一个病人。
“您这是要去哪里啊?”船老大道,“我在江南有些熟人,认识几个郎中,其中有一位擅长治疗眼疾。”连男人女人都分不清楚,这眼疾委实有些重。
他有眼疾吗?魏从智伸出手在眼前挥了挥,真的有那么严重?连船老大都知晓了。
不知为何忽然悲从心来,终日打雁的人,哪里能没有眼睛。
“老爷,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晚上走。”
现在眼疾都这么重了,再不走只怕要往下蔓延,万一得了心疾,就会像可怜的谌哥儿一样,他这样无拘无束的人,怎么能病入膏肓?
魏从智刚准备让船老大去买些吃食来,船老大道:“那不如去老儿家中歇息片刻?”
魏从智道:“你不是扬州府人吗?怎么在这里还有家?”
“看您说的,像咱们这样年纪的人,哪里能没有家呢?”船老大脸上满是笑容,“小老儿在京中的时间久些,家里那边有儿孙打理,老太婆不放心我就跟了过来。”
船老大说完看向魏从智:“您呢?家中有几个孩儿?可有孙儿了?”
魏从智摆摆手,他这般年轻,哪里像是有孩儿的人,更别提孙子了。
船老大仿佛明白了些什么:“那您还要早些治病啊,病好了才能子孙满堂,千万莫要放弃。”
魏从智惊讶地看着船老大:“小爷我纵横京城几十年,你看我像是个可怜人吗?”
船老大见状忙顺着魏从智道:“您不可怜。”可怜人就怕被人说可怜。
说完船老大长长地叹了口气,看向魏从智身上:“您要远行,换洗的衣物都不曾带吗?”
“没有。”
真可怜。
“那,可有好友相送?”
魏从智道:“没有。”
好友一心想要将他卖了。
太可怜了,船老大接着问:“家里人呢?”
家里人只想将他绑去赎罪。
“不能让家里人知晓,”魏从智想起一桩事,“如果听到有人寻我,千万不要告诉他们我在这里。”
难不成因为病得太重,怕连累家人逃了出来?船老大觉得就是这么回事:“您是逃出来的?”
魏从智没有说话,这小老儿的话怎会那般多。
船老大叹了口气,果然被他料中了:“那老爷要不要去我家中?”
跟船老大回家听他絮叨?魏从智果断摇头。
船老大没有法子,只好将魏从智留在船舱中,临走之前还嘱咐:“千万莫要往水里看,水里有枉死的水鬼,特别喜欢蛊惑人心,总有可怜人被迷了心智落水轻生。”
魏从智从来没见过这样聒噪的船老大,等到船老大走了,他躺在船舱中,天地之间仿佛都安静下来,说不出的自在。
看看,这样多好。
“咕咕咕”肚子却在这时候不争气地叫起来。
魏从智眼角含泪,他怎么突然就变得这般可怜,从小到大不知惹了多少祸事,从来没像现在这般狼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