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会随我一道去吗?”黎师直接问她。
郑曲尺是说过会参加“霁春匠工会”,但却没有明确说过要跟他一块儿去。
她本以为他不会察觉到这一点,却没想到人家早猜到了,还让她连含糊其词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望天:“这……我连个工匠级别都没有……”
“你有起土器的木艺成品,且还运于目前城墙修建工程,属于官府认可的贡献艺品, 你若想评级,应该能够很轻松评上。”
郑曲尺还是
“在县里应该有相关的工匠会,明日便是沐休,我可以陪你一道去。”黎师邀约她。
郑曲尺低头:“我暂时没这想法……”
黎师跟她短暂的相处中,就已经抓到她为数不多的其中一个弱点。
他温吞述说道:“你若评级,至少应该可以获得一个大工级, 如果木艺品影响广泛, 又有名匠替你附证担保, 说不准你还可直接评上匠一级学徒。”
“匠一级学徒?那岂不一连二级跳?”
郑曲尺讶异,想当初青工就是匠一级学徒,可他是生产出“七星套桌”享誉整个福县,曾一度卖断货才得了这么一个匠一级学徒的评级。
她的起土器的确也被工官大批量制作,但仅用于搬抬泥土工事上,影响力从她到目前为止都名不经传就知道。
“我觉得你可以。”黎师的口吻毫无疑问
郑曲尺避开他的眼睛:“可我最近真有些忙……”
黎师继续接上话:“如果你能成为桑工,下一次县上若再招募工匠,你便可有特殊优待,甚至能够进入官坊购买一些市面不流通的稀罕材料,当然还有月俸,你确定不去试一试?”
郑曲尺越听眼睛睁得越大,工匠评级还能有这等好事?为什么她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她当机立断, 一口道:“再忙,时间挤一挤总归是还有的,我觉得明天就不错, 有劳黎师引路了。”
黎师不意外她的改口, 平静地看着她:“小事一桩, 明日我来接你。”
——
本来隔日郑曲尺约好了要跟黎师去县里评级的, 但却不想最终却还是没有去成, 因为当夜单扁就替她安排好了暗杀任务。
时间:午时。
地点:山岗上。
与此同时,她还被单扁限制了行动,必须整夜到天明都跟他待在一起。
单扁交待任务时十分严肃:“明日午时,原随与银枭将在采石场调配泥浆,到时候守卫需分散驻守四周,防止有人干扰跟偷窥,到时你就找个地方先藏起来,等时机成熟时,听我指令杀了他们。”
“好。”她一口就应下。
单扁怔了怔,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你今天怎么这么积极?”
“这算积极?”她适当的反省了一下以往的自己,一副无奈的耸耸肩:“我只是忽然想通了,不必要的伪善,就该抛弃掉,毕竟我是一名杀手。”
这下单扁不怀疑了。
他顺口告诉了她:“杀了这两个碍事的家伙后,我们就去炸毁城基,彻底断了福县想恢复城墙的计划。”
“炸毁?用什么炸?”郑曲尺讶异。
单扁觉得她这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实属有些丢墨家的脸。
“黑火药啊,你没见过吗?”
黑火药?
她还真没见过这个叫“黑火药”的东西。
“威力如何?”她奇道。
单扁抬起下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们忙活了这么几天, 才终于布置好了, 等明天屈师过来我们一起点燃,你就能知道咱们墨家特制的黑火药,究竟有多大威力了。”
明天屈师也会来?
那可就……太好了。
不过,这“黑火药”不知道跟现代的炸药区别大不大。
但她知道,这一旦爆炸,绝对声势浩大,瞒是瞒不住任何人的。
她有意追问:“可这么大动静,如果引来官兵围截,我们改怎么逃离?”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到时候我们点燃了黑火药,现场肯定一片混乱,我们就趁机钻入工匠队伍,再伺机逃离。”
“这个主意不错,你们去哪里点燃黑火药,我又负责哪一块?”
“不必你了,我们一共七人,加上屈师,完全可以将所有燃点一并处理,我们会在比较隐蔽的松林那一带,你随时注意动向,留意接应。”
哦~
套出整个计划的陈曲尺,在无人窥见的角度,阴阴一笑。
她还正愁逮不着他们呢,想不到这不就全体送上门来了。
将所谓幕后黑手屈师跟单扁送走,郑曲尺倒没什么心理负担,但是对于秋……但事到如今,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当初因为墨家的命令杀了“桑瑄青”,那么因果循环,他最终死于墨家的任务之中,也算一报还一报吧。
可是她得好好想一想,事后该怎么样跟这些事情撇清关系。
既不能让墨家的人觉得是她背叛了,也不能让宇文晟察觉到她与墨家有瓜葛。
——
翌日,采石场被清空,工匠们暂时被安置在棚户区等待开工命令。
偌大一个采石场,平展的空地上,一口大铁锅被架在火上,原随与银枭喊人搬来一麻袋,将其拆开。
那白色饱实的颗粒“哗啦”被倒入铁锅当中,正是秫米。
秫米在锅里被烫得蹦跳起,然后锅里被注入了水,原随还自作聪明,叫人铲来砂子、熟石灰一块儿搅拌起来。
山岗上,郑曲尺趴在悬崖边,忍不住碎碎念起来:“……要么蒸完捣碎,要么磨粉熬成熟浆,这是在弄啥呢?”
不出意料,
原随跟银枭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不服气。
之前那个小黑鼠当众质问他的话尤响耳畔,他们就不信了,他们都拿到了秘方,却因为疏忽了制造过程而失败?
“继续往里面加!”
失败!
“先煮秫米。”银枭换了一种思路。
“这……这要加多少秫米?”倒米的人面露犹疑,不敢不谨慎份量。
同时,他还心疼得要命。
要知道这秫米平常百姓过年过节都舍不得买一斤来吃,如今却被他们俩拿来搅泥浆,倒了一锅又一锅。
郑曲尺咬牙切齿。
这些大老爷们平时也没怎么煮过饭,问银枭跟原随,他们哪知道放多少秫米、加多少水合适?
“多加!”
“再多加!”
两人张嘴就是一通胡乱指挥,最后就又煮了一锅干焦胡锅巴。
原随满不在乎的挥手,他甚至还因为失败多次而感到不耐愤怒。
“倒掉倒掉,再来!”
郑曲尺简直忍无可忍了。她现在的心情就跟那倒米的工匠一样,既心疼又心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