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看起来不大靠谱,人怂话多,但实则她早就树起了一个独立的人格,她想靠自己的方式来做,并不愿他以强横的手段来介入她跟梅若泠之间。
一路上,要说对宇文晟不怒、不怪是不可能的。
她想了很多的话,比如骂他、怒斥他,后来一想,她还没这胆,于是,压抑下情绪,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叫他放了梅若泠,别与她为难。
然而,叫她没想到的是,这梅若泠一见到宇文晟,态度直接跟之前扫墓那次就是天渊之别。
梅若泠本就长着一张御姐、脾气不大好的脸,但这会儿她却不高冷了,还硬生生挤出一丝微笑来。
“将军,药已经配好了,你瞧什么时候给将军夫人熬制服用下,先看看效果?”
郑曲尺站在她后面,义愤填膺的神色就这样粉碎了。
宇文晟敏察似海妖的视线越过了梅若泠,瞥见了跟在她后面的“阿青”,她眼下一双杏眸瞠得圆溜溜地,就像只受惊的野猫……他薄红的嘴角勾起,微笑徐徐展开。
“那就现在吧。”
梅若泠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下后面跟来的人,又转回去:“现在?”
……都有私膳房的人了,想吃什么没有人弄?他指着她还会做出一桌满汉全席不成?
怪人一个。
“你之前不是喜欢我摊的葱饼吗?这次我将饼摊得更薄一些,一会儿你可以卷着凉拌菜吃,如果你想吃些清淡的话,那就喝白栗粥跟麦包。”
“我有私膳房,我会叫人带你去,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他说,会有人给你备齐的。”
原来,他是在故意戏耍她玩。
宇文晟怒:“好,那从此以后我就不管你了。”
见他痛快,梅若泠也痛快:“好!”
她开口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种痛苦至极的悲哀模样。
郑曲尺:“……”
“那好,我马上就去捡药熬制,那你之前说的那件事情……”
“宇文晟,你为什么要威胁泠姨,让她来给我调理身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不需要这种好,你不知道,你的存在已经叫我快窒息了,你再插手我的事,只会叫我更加难受。”
她讶异完,又收紧眉头,告诉他。
果然。
况且人家那么大方,给她开了这么高的工资,当一回厨娘也值当了。
他视线落在冰冷的空气当中,慢声淡语道:“润土会将银子拿给你,你可以回去了。”
“要不,一锭银?”她狮子大开口了。
“麦包?”
——到这,郑曲尺已经被美好想象给乐得桀桀偷笑起来。
“嗯,想起来了。”宇文晟态度良好,完全没有任何不高兴的神色。
郑曲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他给工资的背后还有个附带条件。
当初也没谈好具体价格啊,而且她也不懂眼下的行价,只能任他宰割了。
宇文晟直截了当:“对,就现在。”
她煮饭站累了,见他吃起来,她就蹲在案几边,一边给他介绍增加食欲,一边催他多用些。
然而,事实上,她根本没机会实施她的先发制人,他也没给她机会啊。
宇文晟本想问这一句话,但最后还是将它咽了回去,明知故问又何必。
宇文晟肯定会说:“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她一口气咕噜咕噜地嚼吞入腹中,舌头都苦麻了。
“我对你太失望了,想不到你竟是一个如此爱钱的女人,要钱是吧,都给你,滚出去!”
“这怎么行呢,若给少了你必有意见,可若给多了,岂不扰乱了行价?”宇文晟笑睨着她。
“这是我蒸完又用干锅贴边烤了下,你吃吃,外脆内软,我还涂了一层蜂蜜。”
要说,郑曲尺的厨艺当真一般,擅长的也就那几样东西,但她吃过的东西多,想法也多,胜在厨艺有创意,偶尔吃一次还挺不错。
话一出口,她就想扇自己嘴巴,叫你讨钱,你却在这寒暄套近乎。
“还有粥,你尝尝。”
她一副不识好歹地喊道:“不需要,我只要你以后别管我的事就行了,我自己能够处理好。”
“……谢谢。”
妈蛋,好苦!
“这是药,不是汤。”他提醒。
一个字刚出口,她就瞪大了眼睛,全部话语滞凝在喉中。
宇文晟余光瞥见她神情终于放松了许多,嘴角噙起自然的浅笑,便收回了视线,问道:“为什么你煮的粥还有菜,都跟别人不一样?”
她直接琼瑶剧主角附身,非得让他被气得吐血三升为止。
事情的发展,就挺出乎郑曲尺的意料,这两人之间没有她认为的剑拔弩张,也没有硝烟战火,眼见他们跟打哑迷似的,三言两语就谈拢了一桩不知名的“买卖”,她就挺懵的……他们在搞什么鬼啊?
看来,事情可能跟她认为的不一样。
“什么都可以。”
郑曲尺本来就跟每个农民工找包工头要拖欠的钱一样,理直气壮,一身是胆。
完了,刚蓄起的勇气跟刚硬,满腹的怒意指责,这会儿有些歇气了。
那好,给吧,我接着。
一切仿佛回到了桑宅,每次“柳风眠”胃口不佳,不吃桑大哥做的饭菜,她有空就会去给他煮些东西,虽然有时候煮得差强人意,但他都会赏脸地吃上一些。
她挠了挠头。
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郑曲尺就整了一碟凉拌野菜猪舌、鸡蛋葱油饼、还蒸了一锅麦包加白粥。
倘若事情按照她原来设想的那样——
这跟说“随便”的人有什么区别?
“那我去借用一下伙房……”
“弄好了?”他抬起头。
——
我就是想要来讨个债的,你却想趁机要了我的命?
“我、我有正事要说,你能不能先退开一些?”她憋气憋得脸都涨红了。
这是在开心?
郑曲尺退了一步,想退开这种对心脏不大友好的距离,但没曾想,她退一步,他便进一步,始终将两人的呼吸绞缠在一起,不肯放过她。
她低下头,声如蚊呐。
宇文晟揭下了脸上那张代表邺国上将军的修罗面具,发束整冠,玉颜以真容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