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曲尺好奇地探过头一看,是一辆手动固定车架轮椅。
她愣了一下,心道,这么巧?
上面写了名称,另外下方一行小字标注了用途,下肢残缺、不便行走者代替的移动工具。
这本画册当然不可能是郑曲尺一夜之间赶工出来的,这都是她之前忙中偷闲时想着画的。
她有时候需要什么,但又不能马上做出来,就画一样在上面,想着等以后有钱又有大把时间了,就去买材料跟工具来做。
这个轮椅是她想着桑大哥的腿时设计的,因为她发现市面上根本没有流通轮椅这种专门为残疾人设计的移动工具。
哪怕每年打战之后,有那么多受伤行动不便的人,却都没有配备类似的移动工具。
至少她找过一圈,并没有看到,至于某些高邸府院有需求,或许请过工匠做过类似的坐椅,但能设计又有工艺的人,要的绝对就是一般人承受不住的天价了。
她也问过其它人,匠师们说有人设计过一种轮椅,是供富绅与贵族们用的,四轮轮椅,椅子上有一把遮阳伞,一人坐位,脚抵着前方踏板,可短途由人在后推动前行代步。
它比马车要小巧,且没有遮挡,行动方便,踏青与外出游玩都合适。
但这是给正常人用的。
而郑曲尺设计的轮椅是仿照现代的双上肢驱动轮椅,它不必人在后方推,可以由坐轮椅的人手动操纵,它亦有手杆止刹,材质方面她设计的是金属与木头相结合体,可以折叠易收放。
为什么要加入金属材质?因为她想让固定框架轮椅兼具牢稳与轻质的特性。
通过技术传授,加上铁匠铺的资深老铁们的工艺加持,终于锻造出了理想的钢,其中还有一批意外的合金材料,虽然不多办不了什么大事,但却可以用作一些小型的器械打造。
她打算挪一些用在轮椅上,做一辆最好的轮椅给大哥。
在车坊有了规模之后,她打算等资金回笼就去投资铸器司,大力开发金属锻造,建设高炉,冶炼出高锰钢,高碳钢,合金钢。高猛钢的弹性好,硬度也适合,拿来给战士们做铠甲,而坚硬无比的高炭钢则适合用来当冷兵器……
……设想很美好,就是需要朝这里面投资的钱财就是一个无底洞,她觉得私人出资估计远远不够的,假如能够得到国家的支持……
才这么一想,她就自嘲自己怕不是在异想天开。
就邺王那恨不得将他们长驯坡营寨榨干吃尽的贪相,估计根本不会跟她这样一个妇道人家讲合作、谈共赢,她无用便会被除掉,若有利用价值的话她只怕从此就再无人生自由了。
一下子思想劈了叉,不过在甘鑫不满的强大的煞冷气场之下,又将她游走的魂给拽了回来。
她赶紧回道:“当然可以啊,不过客人这个是给腿脚不便之人用的,客人为什么会想做这个?”
她就是随口一问,她认为以甘鑫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霸道性子,肯定不会对她一介陌生人倾诉,只会冷冷一句“与你何关”,但很快她却被打脸了。
“我有一个朋友,他伤了腿脚,你这个小车我瞧见着大小正合适方便推动他移动,我便需要这个。”
他不仅说了,还一口气说了不少。
郑曲尺:“……”
她一时弄不清楚他的人设了。
“这一款轮椅比较特殊,是专门为腿脚不便的人设计的,所以它是需要特别定制的,比方说客人说的那个人身高多少,若高了,我这头尺寸做小了便不合适了,还有体重多少,这轮椅是有重量上限的,超了也能动,便是会影响移动速度,还会影响车子的寿命……”
“你怎么如此啰嗦,哪来的这么多问题!”甘鑫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他这一吼,直接就将郑曲尺吼傻了。
倒不是被他吓的,而是他离得挺近的,突然一声狮子吼太过于震耳,叫她小脑袋瓜子这会儿正嗡嗡作响。
甘鑫见她人呆住了,一双大大的眼睛瞪得溜圆,他以为自己方才那一嗓子吓着了她,眉头皱得梆紧。
刚还夸她胆子大,不怕他,这会儿就又胆小了,麻烦死了。
心情一烦,他的脸一板起,就更恶声恶相了:“喂,你到底会不会做?你要是敢骗老子,老子就将你这小摊夷为平地。”
郑曲尺拿手指掏了掏耳朵,嘴巴想都没想就接上:“我当然会啊,不过我刚才说的话不是在啰嗦,而是跟你探讨一下轮椅的事情,不过这里人多呱噪,不适合细谈,要不然明天、明天咱们约好在妇好景菀附近,就可以定下来了。”
“明天?”甘鑫表情顿时不大乐意。
郑曲尺揪着补疤的衣角,故作为难道:“现在天色不早了,我得在天黑之前赶回村里,我家离县里挺远的,他们行动不便,还都在等着我回去给弄饭,要是回去晚了……”
她此时表现的形象太具体了。
甘鑫瞬间脑补出了一个自己出来撑起全家生活的贫穷少女,在外忙完了一天的工活还得回去给家里生病的父母、还有幼小的弟弟妹妹洗衣做饭,喂养家中嗷嗷待哺的十几口人。
“好,明天我再来。”
不等郑曲尺绞尽脑汁找理由,他已经一口答应了。
郑曲尺脑子瞬间短路……他这就答应了?
郑曲尺本以为他会各种质疑盘问,却没想到他应得如此爽快。
她禁不住想,原来长得凶恶的人,也不一定都是心眼多的,也可能是缺心眼的,她这么可疑的借口他都不多问几句……
“你真是一个好人啊。”郑曲尺两眼饱含“感激”地说道。
被突然发了好人卡的甘鑫:“……”
郑曲尺顺利达成了目的之后,面上挂着轻快的笑容,手脚欢快地收捡好东西准备走时,甘鑫却在她背后喊住了她:“等一下。”
郑曲尺背脊瞬间一僵。
她错了,她不该腹诽他人傻好骗。
“还有事?”她转过头,一脸天真无邪。
他突然有些生气,怒其不争道:“你还没有说要付多少钱,也没有跟我要订金,万一到时候我随便打发你些钱,你也接受?”
呼。
原来他喊住她是为了这个啊。
“不必了,我相信你的诚心,一个能为朋友如此尽心尽力之人,定然是心底善良又守诚信之人,至于多少钱,明天我们再一块儿谈吧。”她对他笑得像一朵向日葵。
甘鑫一双盯着她,目光一瞬不瞬。
实锤了,这小姑娘看起来脑子挺笨的,实际上不是看起来。
她估计时常被人骗吧,难怪连一身像样的新衣衫都买不起,还穿着不知道哪捡来的打着补丁的旧衣裙。
郑曲尺:“……”
“那好。”
他甘鑫从来都不缺钱,他也不会卑劣到去骗一个家中有重负的小姑娘的钱,倘若她真有些本事,他自会添足了工钱付给她。
——
在确定甘鑫已经离开了之后,郑曲尺拎着包袱撒丫子就跑到无人的角落,蓝月、武亮、空吏、四喜四人从暗处闪身出来。
他们问道:“夫人如何了?”
他们四人方才不敢太靠近,因为担心甘鑫会察觉到异样,所以离了一段距离监视,因此他们并不知道夫人跟他都谈了些什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