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星洲与他身后的邺军静伫不动,两军敌立,形成一股对冲之势,月转星移,树影婆娑,虫鸣幽话。
侯飞擎怪异的身形一动,北渊军亦随之挺进一步,铁器摩挲的厚重与响亮有劲,都无形在朝展示着他们的力量雷动。
邺军不可避免被压制了一头。
“你们都想要爷手上的苍玄令啊,呵呵……”陌野从地上撑爬了起来,他一身混淆着血水与泥渍,残破不堪,分明已经没有任何可以与眼前这两国叫嚣对峙的底气,但他却半分不怵于这种场合。
他甩开搀扶他的巨鹿军,身形摇晃,汗湿的凌乱发丝贴在脸上,既狼狈又凶悍道:“做梦去吧。”
两人同时转过头,视线落在他身上。
侯飞擎咧了下嘴,没将他的话放心上。
而元星洲眸色微微闪动,似月光被遮挡时,水潭遽闪而过的流光波动,他好似已经从陌野此时的微动作反馈中,猜出他要做什么了。
只见陌野伸手一掏,两只手上各夹住四枚黑色的弹丸,随即朝着前方用力一掷——
嘭——黑丸一落地,就炸了开来,一股股浓黑的烟雾膨胀鼓起,四处散开,但凡是被黑雾笼罩的人都眼睛剧痛,猛烈咳嗽。
赤血军
陌野手上有金鹭猎场的地形图,想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并不难,但他也知道,只要他身上还有这两块苍玄令,他们就不会放过他。
但他又怎么会乖乖将东西拱手相让呢,让他们狗啃狗去吧。
“元星洲,侯飞擎,有本事就都来找爷吧,没有巨鹿营地,天高地阔任爷飞,看谁熬得过谁,哈哈哈哈……”
“该死的!”侯飞擎长枪一旋,飓风扫荡开一大片地域,却见底下的巨鹿军已然杀人遁逃而去。
如他所言,巨鹿军如今这一逃,便等同鱼跃大海,石入沙砾,要想再将他找出来,则需要投入更多的精力与时间去找寻。
“追——”
侯飞擎一跃而下,身似矫捷的猿猴,在树杆中灵活穿梭,底下的北渊军更是洪潮涌出,直逼巨鹿军逃跑的方向。
可再观元星洲这边,烧营地是他,追击是他,猎杀是他,逼入穷巷是他,然而在陌野耍上手段逃走之后,他却一反常态,安静且诡异的待在原地,没有任何着急追赶的举动。
反倒——“回邺营。”
元星洲一转身,微风吹起他的发梢,邺军一言不发,随着他一道潇洒果断回去了。
而侯飞擎这头,久不见邺军那边传来什么动静,心生疑惑,顿时有些看不懂元星洲的这一番操作了。
是自知不敌畏而退缩,还是另有打算?
他为谨慎起见,派了人在后跟踪着对方回营,直到确认元星洲他们确实回到邺营,且直到天明都再也没有出来过……
就好像邺军根本不在意巨鹿国的唾手可得的两块苍玄令,究竟会不会被北渊国得到。
……这就奇了怪了。
要真不在意,一开始邺军又何必故作姿态,卖力围剿巨鹿残军?
——
邺王宫
“咳咳咳……”
邺王寝宫内时不时就会传来一阵痛苦的咳嗽声,来往不断的宫人捧上痰盂、漱口水与湿巾,灯火通明。
大太监总管李刚在旁担忧:“圣上,可要传诏太医前来看诊?”
“咳咳……不、不必了……反正最后都还是一样的结果,孤不想再听了……”邺王粗重的声音断断续续。
“可是……”
一阵浓痰吐了出来,难受过去之后,邺王问起:“六国试兵那边怎么样?”
大太监总管面露喜色:“白日便收到了消息,邺军战胜了宏胜国与南陈国……”
“怎么会这样?”邺王显然没料到会听到这种消息。
大太监总管:“圣上,看来世子殿下是个有本事的人啊。”
“放屁!他怎么能赢呢?”
然而,听到这则消息的邺王却不喜反怒,他激动得拍打着床板:“谁让他赢了!”
大太监总管李刚傻眼了,不解:“圣、圣上,这不是为邺国争光了吗?您、您为何不高兴?”
“啪哒”一声,邺王撑起肥胖的巨大身躯,挥臂将摆在案几上的用具全数扫倒一地,怒不可遏道:“你个阉人懂什么国政,邺国此番必须输,在六国试兵上争强好胜有什么用?到时候将这些国家给惹恼了,他们派兵来剿灭咱们邺国怎么办?”
周边宫人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跪下伏身,声都不敢吭一下。
李刚闻言却平静回道:“可圣上,不惹恼他们,他们就不会打邺国了吗?”
“邺军已经向强国投诚,只要我们愿意伏首称臣,孤的江山就能够保得住,我们也能活下去。”他大口喘着粗气,那一张肥腻的脸上挂满汗珠,涨得通红。
看着他那一张既恶心又丑陋的脸,李刚莫名有一些反胃,瞥开眼之后,他躬身道:“陛下,所以王后与巨鹿、宏胜国勾结私下所做的一切,其实亦是你授意允许的?割城赔地,牺牲掉那些为邺国驻守边疆的战士性命,亦是你默许的?既然你不愿意邺国赢,为何还要派世子殿下去冒险呢?”
“世子?呵,他当真是孤的世子吗?不一定吧。”邺王从来不是什么慈父,在那一张伪装的面具后是帝王的算计与狠毒:“但无论是不是真的都无所谓了,只要他都能够暂时替孤对付着王后与前朝乱臣,他便是孤的世子。”
这时,一阵风吹起殿内树烛忽明忽暗,他眯了眯眼睛,不经意朝窗边扫过一眼,刹时睁大眼睛,好似突然看到了什么惊恐的事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