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县衙,胥吏们严肃地板着脸,暗中已经窃笑。
匆匆上任、又匆匆卸任的明府罗棠基,神色复杂地回望了头门一眼,沮丧地绕过照壁,开始下一段人生旅程。
这叫什么事啊!
只是拿捏一个微不足道的坊正,为长辈出一口恶气,怎就被贬去边州了呢?
自己倒霉还不算,连带着宋国公都吃了挂落,
哎,谁能想到,一个根本不通医术的人,能用偏方误打误撞地解了长孙皇后之厄呢?
什么压制、拿捏,在范铮的功劳面前都灰飞烟灭。
这就是命,半点不由人。
有人欢喜有人忧,世事从来如此。
县丞亓官植,若不是顾着官仪,都想来上一曲胡旋舞了。
梦想成真,居然能坐上县令的位置了,哈哈!
祖坟上冒青烟了!
虽然前面还有“检校”二字,品秩差距还有点大,未必能坐多长时间,可检校这段经历,在日后的升迁考量中,是占很大权重的。
这,是官场默认的规矩。
“恭喜明府。”司户史廖腾叉手为贺。
亓官植笑着摆手:“检校哩,莫当真,差着八级呢,就算越级拔擢,一般也不会超过三级。倒是天上掉胡饼了。”
廖腾笑道:“这是天上掉的胡饼,也是敦化坊坊正范铮的功劳。听说,长孙皇后沉疴难起,被这后生用偏方一治,虽然不能治本吧,好歹也能治标。”
“听说,当时都已经准备了……所以这后生嘛,从九品下将仕郎,一点不过分。”
亓官植沉吟了一下。
让他放下身段去巴结一下小小的坊正,当然是绝不可能的,可微微示好还是可以的。
“本官检校期间,敦化坊的色役,在能调整的范围内,调到最少。”
这才是官场中人的做派,规则玩得明明白白的。
同一件事,最高罚五百,最低罚五十,这就是可以操作的空间,合理合法,谁也迸不出半点意见。
罚你五百是本分,罚你五十是情分。
廖腾慢悠悠地骑着灰骡转到敦化坊,看到坊门内的范铮正与武候相里干持枣木短棍,以刀法对战。
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可惜都被相里干轻易化解了。
范铮面目狰狞地全力一劈,却被相里干一缠一搅,再顺势一拍,手中的枣木短棍脱手而出,落到脚下。
“再来!”
弯腰拾起棍子,范铮继续出手。
没上阵厮杀过的人,武艺练得再好,也与搏命有区别。
范铮这胜负欲还挺强的。
哈哈,年轻真好。
廖腾这级别,要么乘羊车,要么骑驴,可这重量级的身材,怕累死羊、压趴驴哟。
倒是骡子好,敦马都得四千三百文一匹,突厥敦马更是九千四百文一匹呢,骡子才三千文一匹。
谁让骡子没生育能力呢?
对面青龙坊隐约露出个人头,廖腾看了一眼,笑容收敛。
还是那些胳膊,隐潭游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