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奇怪怪的学问都要教授,留给甄邦他们打算盘的时间就不是很多了。
然而,这倒让娃儿们抓紧了练习,每到打算盘的时间,那种紧绷绷的气氛笼罩了整个坊学,每个人的速度突飞猛进,除了铁小壮,基本都进了加百子九十息的水平。
这是个什么道理,范铮没想明白。
反正是好事。
铁小壮翻来覆去看自己的手指,也没莱菔(萝卜)粗啊,怎么就跟不上大家的速度呢?
沮丧。
范铮拍着铁小壮肩头安慰:“没事,你还小,等你长大了……”
铁小壮满眼期盼:“那就跟得上了?”
范铮插刀:“不,是差得更多了。”
坊学内哄堂大笑,铁小壮无奈地趴在桌上,生无可恋。
大家都能做到,就他不行,满满被世界遗弃的感觉。
“天下的道路无数条,这一条你没有天赋,可以去其他条试一试,撞得头破血流也无所谓,反正伱年轻嘛。”范铮正色道。“郦正义先生,学富五车,琴棋书画射御都精通,你何妨跟他学学?说不定,你的前途在他那边呢?”
“这话,也不仅仅是对铁小壮说的。教你们算盘,是为你们铺一条谋生的路不假,但绝不应该限制你们往其他方向发展。相反,你们本事越多,日后我越沾光,说不定坊正的富贵还得靠你们呢?”
“到哪天坊正老得拄拐杖了,你们提着腊肉来看坊正,我不得张开没牙的嘴笑啊?”
学生们大笑,连巫桑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腊肉,是个半真半假、可真可假的笑话,束脩了解一下。
步入坊学的郦正义,对范铮叉手一礼。
范铮的学问比较单一,郦正义原本还高傲着,不怎么看得上范铮。
哎,这就是书生意气。
可范铮刚才的话,让郦正义不得不服。
什么是胸襟,什么是格局!
郦正义都必须承认,看着自己的学生学别人的本事,多少有点膈应。
不是正人君子就没有点私心杂念的,顶多是控制住了。
……
九月,天高云淡。
一身病痛的苦柳氏终于撒手人寰,苦贞贞欲哭无泪。
凭苦贞贞自己,一无钱财,二无力气,家里还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根本没法操办丧事。
坊中暂时闲下的丁男、婆娘,被范铮召集一下,都来帮忙,布置灵堂、清洗身子、换寿衣、入棺椁、准备膳食,安排得井井有条。
办席是必须的事,无非是坊中先垫钱。
人家随礼,得吃饭吧?
帮忙的,总不能让人回去吃了再来吧?
配不配当坊正,这些小事上就能看出来。
如果连丧事都办不了,这个坊正的组织力太差、威望不足,还是趁早辞了吧,莫害人害己。
因为苦贞贞家没有什么余财,棺椁只能从范氏木器作坊抽几块薄皮板铆了。
白送是不可能的,也万万没有送棺材的道理——除非是生死仇家。
范铮询问过苦贞贞的意思,从香坊里预支部分工钱买下了棺材。
白送不可能,成本价还是可以商量的。
范老石抬头看了范铮一眼,笑骂一句“滥好心”,低头刨木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