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念头有毒
鸡的香味、荷叶的清香纠缠,让人食指大动。
持新箸、端新碗,待李世民与长孙皇后各自挟了一块之后,按捺不住的李明达才挟起一块肉,蘸了少许蘸水,贝齿轻咬,撕下一丝丝鸡肉,慢慢咀嚼。
散养的鸡,就是耐嚼,一股股淡淡的香甜从嘴里散发出来,让李明达眉开眼笑。
备新碗、新箸,贵人吃的要格外斩小块些,范铮的建议,樊大娘不假思索地全盘接收。
现在看来,不正合适了么?
要是斩大块了,或许晋阳公主就没那么爱吃了,毕竟看上去就不够精致。
“手艺更进步了。”
长孙皇后微笑,却没吃多少。
常年的病痛、服药,始终对身体有伤害,尤其是胃口,可确确实实地减弱了。
毕竟,气疾这种病,连孙思邈道长都无法根治,冯一纸他们自然也没法。
范铮上次的出手,只是除了强表。
樊大娘眉开眼笑:“樊胜带来了老家的方子,小妇人就改进了一下。”
李世民挑眉:“渭南?”
调樊胜为左骁卫翊府中郎将,背景调查的结果,李世民是要过目的,当然知道樊胜有一个失散的姐姐,只是怎么也没往樊大娘身上想。
樊大娘笑道:“原籍是在华阴哩,也就是前朝活不下去了,只能骨肉离散,樊胜与耶娘后来才搬到渭南的。可惜,幼弟还是没挺过去。”
范铮补上:“所以,陛下横扫八荒、荡平宇内,让百姓有一个相对安稳的日子过,是无上功德。”
李世民摆手,笑容矜持:“也没那么好啦!哈哈!”
樊大娘与范铮说出来,有着浓浓的市井味,虽然不雅致,可真实啊!
朝堂里那些官员,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就是歌功颂德,陈词滥调听得李世民肉麻。
哎,有意见,就不能好好说吗,非得唇枪舌剑?
要称赞一下朕的功绩,能不那么浮夸、骈四俪六的吗?
看看樊大娘魁梧的身材,李世民鬼使神差地闪过一个念头,要是卢国公程咬金与樊大娘来上那么一段,不晓得后代会是何等惊人的神力。
不行了,这个念头,它有毒!
魔性啊!
李世民都控制不住,嘿嘿偷笑。
不符合礼法,但这想法,它有趣啊!
尝过荷叶鸡,李世民一家三口,往范家宅院踱去。
“啊呃,啊呃。”
厩舍里,三头驴子欢快的叫声此起彼伏,两头草驴的腹部大了许多,苦贞贞、铁大壮在补着新鲜的草料。
舔狗铁大壮,终于得到一点点回应,乐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从兽炭作坊下工就来围着苦贞贞转——正好,性子野的铁小壮也渴望自由。
范老石、元鸾、杜笙霞早就得到了消息,在院子里候着,见到帝后赶紧行礼。
“哎哟,你这女子,有孕了还学人福什么身?赶紧起来!”长孙皇后眼里透着欢喜。“是良酝令杜侃的妹娃子,对吧?你们的婚事,宫里出面就动静太大了,只能让青雀媳妇送点好礼了。”
范铮终于解开了一个谜题。
就算阎婉与杜笙霞是世交,于阗白玉臂钏依旧过于贵重了,长孙皇后这话恰恰能诠释缘由。
入堂,落座,苦贞贞穿花蝴蝶似的奉上茶汤、点心、柿饼等物,李明达笑嘻嘻地品尝起来。
虽然柿饼都是一地出产,可李明达觉得,外面的柿饼就是甜。
这一点,许多娃儿都一样,觉得别人家的饭菜就是香。
“甜食不能吃太多哦,当心掉牙齿。”长孙皇后溺爱地叮嘱一句。
“阿娘放心,我再吃最后一个。”李明达满眼笑意地回答。
杜笙霞还是没忍住,当着长孙皇后的面,又吃起了点心、柿饼。
长孙皇后笑道:“这个时候,能吃是福。”
李世民慢条斯理地开口:“皇后能在娃儿未出世前到来,可见是有缘的,不若朕为此下慈旨,预封一个给事郎。”
给事郎是正八品上文散官,恩赐官位的原则,是不能超过范铮这个职事官的品秩。
范铮起身叉手:“范铮代未出世的娃儿,谢陛下恩典。”
谈天说地,品评是非,李世民侃侃而谈,话锋一转,却到了范老石头上:“以当年军头的身份,屈身为草民,未免让人笑话朕不识英雄。正五品上门下省谏议大夫,正五品上文散官中散大夫,正五品上武散官定远将军,你觉得哪个合适?”
李世民认定了,窦怀山府上,鸡犬不留的活儿,绝对出自范老石手笔。
证据?
笑话,皇帝办事,讲什么证据?
过来面谈,意思就一个,别太折腾了,稍微接受一点规矩吧。
范老石顿了几息:“可是,这范氏木器作坊是我的心血,弃不得。”
李世民开出的品秩,恰恰是五品,这是有说道的。
除了范老石当年的功绩够得上五品之外,五品官员的妻子也是要受封的。
五品官员,勋官三品,母亲或妻子得封县君。
五品散官与职事官,勋官四品,母亲或妻子得封乡君。
如果是母亲得封,在邑号前加“太”字,比如武昌侯太夫人之类的。
还有个规定,庶子得五品官,封母要先封嫡母(父亲正妻),无嫡母则封生母。
李世民笑道:“伱喜爱木器,朕当然不会强人所难,非要你断了这营生。别的且不说,就提卢国公程咬金,他家难道就没买卖?不过是挂在旁系、部曲、奴仆头上罢了。”
所以啊,“食禄之家,不得与下人争利”终究成了一句空话。
面色一整,李世民严肃地盯着范老石:“朕知道你本意只是为了护妻儿老小,可你这次的动静,让朕忌惮了。即便有不满,你家大郎是官,就应该走官府处理,而不是私下行事。”
“你不受官,朕寝食难安,说不得只能反目成仇、拔刀相向了。”
杜笙霞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张,显然难以接受这庞大的信息量。
范老石挠挠头:“那,还是武散官?说好了,什么点卯、朝会,我一概不去的。”
虽然范老石还是不想受约束,可话明明白白说到这份上,再不受,反招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