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的甘泉宫,秦王政的神色间有着意外与不解,但他还是走上了前去,在上午,他的母后赵姬将内史的任命诏令送到了咸阳宫,那上边有着来自相国府与甘泉宫的印玺。
如果只是这些的话,当然算不得什么,秦国如今政令出于相国府,秦王印玺掌握在赵姬手中,一份诏令想要生效,需要相国府首肯,甘泉宫最终裁定,这本就是先王驾崩之前,构建出的秦国权力格局。
但真正让秦王政意外的是,在内史的任命诏令之上,什么都不缺,唯独在内史的人选之处缺了一个名字。
母后她到底是什么意思?秦王政思索间,已经走进了大殿。
看着视线中有些陌生的陈设,秦王政走进了内殿之中,而在进入内殿后,秦王政看到,赵姬竟然破天荒地在浏览着一卷竹简,手指间更是时不时的挑动着,似乎正在比照着竹简的内容,在练习着什么一般。
“母后。”秦王政走上前去问候道。
“大王来了啊。”赵姬放下手中的竹简道,神色间并无意外之色,似乎对秦王政的出现,早就有所预料。
秦王政斟酌少许,还是决定开门见山,于是从王袍的大袖中掏出那道内史的任命诏令,放在了赵姬面前的书案上,问道:“这道诏令,母后是不是忘记写了什么?”
“大王是说少了一个名字吗?”赵姬反问道,手却是未曾接过诏书。
“难道母后是故意如此吗?”秦王政意外道。
“大王,你何必猜来猜去,哀家不曾写下名字,自然是希望由你去写。”赵姬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儿子秦王政道。
“寡人?”秦王政两道剑眉微微挑,虽然他早已想到了这种可能,但当得到赵姬的肯定之时,他依旧感觉到了意外。
母后这是要做什么?秦王政想着,如果他是一个平庸,甚至是愚蠢之人的话,他一定会看出赵姬的意思,那只是一个来自母亲对儿子的关怀。
但秦王政是一个聪明人,而且还是世间少有的聪明人,所以,他将明明十分简单的事情,却看得无比复杂,一个母亲可以做的事情,但太后却未必会做。
“大王,你已经二十岁了,差不多该亲政了。”赵姬直截了当地说道。
闻言,哪怕是以秦王政的城府,瞳孔也是不由一缩:母后这是要做什么?
对于亲政,秦王政从来都不着急,他很清楚,亲政只是一种象征意义,若是不能将权力拿到手中,他即使加冠亲政,也行使不了秦王的权力。
当年曾祖昭襄王在加冠亲政后,不是照样被宣太后等人把持秦国军政大权,知道多年后才真正掌握了将秦国大权掌控在手中。
现在的秦国虽然没有宣太后,但却有赵姬,有吕不韦,有着华阳太后。
若是不能清除赵姬、吕不韦这些人的势力,哪怕他亲政了,所面对的情况,恐怕也是王令难出咸阳宫,那样的话,不仅不能掌权,反而会因为亲政这件事情,让吕不韦这样的权臣将更多的视线放在自己的身上,到那时,想要做些什么,只会更麻烦。
秦王政的本意是蛰伏咸阳宫,让各方势力无视自己的存在,而相互争斗,如此,才能让各方势力两败俱伤,从而空出大量的位置,如此,他才能任用忠于自己的人,彻底掌控秦国。
但赵姬似乎并没有打算照着秦王政的预测走。
“秦国有母后和仲父在,寡人还不用那么着急着亲政。”不明白赵姬为什么会突然间提起亲政一事的秦王政保守地说道。
“哀家是什么人,大王伱应该很清楚,哀家可管不了那些人,至于吕相国,大王你真的对他放心吗?说到底,他还是外人。”赵姬意味深长地说道。
曾经只以为稀松平常的事情,此时在赵姬看来,却是多出了其它的意味。
政儿他,到底还是对我这个当娘亲的不放心啊。想到秦王政的迟疑之下是对自己的怀疑,赵姬的心中多出了几分凉意。
也许,哀家真的应该放权才是,要不然,到了最后,说不定也要像当年在赵都,看到的那些因为分家产而闹的父不慈、子不孝的事情。
“寡人绝无此意。”秦王政严肃地说道。
“或许吧,这个盒子里的秦王印玺,这个小盒子里的,则是秦国各处大营的调兵虎符,都是应该交给你的东西。”赵姬说话间看向了书案上的一大一小的两个盒子。
“母后?”秦王政看着书案上的两个盒子,神色间多出了迟疑之色,难道真的只是寡人自己想多了,母后真的是想要促成寡人亲政一事吗?
“这本就是大王的权力,也是大王你的责任。”赵姬道。
“哀家对于权力这样的东西,不了解,也不会用,也不怎么喜欢,哀家生平喜欢的东西,唯有享乐二字,这些年来,看着这两件东西,可是让哀家费了不少的心神,若是再这样过上几年,哀家的鬓角都要多出白发了。”赵姬撩起一缕垂落的长发,将其挽向了耳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