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还是晴天,一夜过后,却降起了雪。
雪漫天卷地落下来,犹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
将许都城内外装扮成一片银装素裹!
夏侯惇的儿子夏侯楙与夏侯渊的二子夏侯霸、三子夏侯称,三人带着仆从,一袭人轻裘肥马,车上载着猎物,兴尽而返。
俨然,趁着这样一场大雪,他们去雪中围猎。
夏侯楙大声喊:“还是雪天围猎痛快。”
夏侯霸笑道:“是啊,畜生都冻呆了,跑都跑不快,一射一个准儿,就是这样打猎未免太过无趣。这样的天气就该驰骋疆场!射活着的敌人!”
夏侯霸是个好战分子,那无比渴望驰骋疆场的心情根本就藏匿不住。
夏侯称会意,“二哥怕是看子文(曹彰)兄去围捕那关羽了,心里痒痒吧!”
夏侯霸“唉”的一声叹出口气,“何止子文去了,子桓与子健都去了,可叔父却不许我们去…非要我们驻守许都,呵呵,襄樊未破,许都城有什么好驻守的?白白丢了‘十面埋伏’这么大的功勋。”
夏侯楙也是感慨万千,“是啊,那高祖刘邦不就是十面埋伏战胜的楚霸王么?这一次,围剿关羽,又是一场时隔四百年的垓下之战哪!”
夏侯称阴恻恻的来了句,“都什么时候了,还想那汉家高祖,提及这十面埋伏,子林(夏侯楙)大哥不该想到的是大伯父与那袁绍贼子打的‘仓亭之战’么?还是程昱先生向大伯父献计,十面埋伏重创那袁本初,将他打至吐血而亡!”
“哈哈哈哈…”夏侯楙笑了,“叔权(夏侯称)说的不错,现在这天下是咱们大伯的,哪还有什么汉家的事儿,倒是这关羽,他会不会也如那袁本初吐血而亡?不说了,这么多野味儿去我府上咱们一边喝酒,一边烤了吃。”
“还是算了吧!”夏侯霸与夏侯称连连摆手,“子林兄与清河公主成亲后,我可听闻清河公主不怎么允许子林兄喝酒啊!”
提到了这个,夏侯楙一声冷哼,“若不是看在他是大伯的女儿…”
话说到这儿,突然夏侯楙看到了前方许都城楼上的父亲夏侯惇。
尽管相距甚远,但…夏侯楙还是因为胆怯,把要说的话统统咽了回去。
“伯父在这儿作甚?”夏侯霸好奇的问。
“多半还是那十面埋伏,围剿关羽吧?”夏侯称回了一句。
夏侯霸颔首,“我猜是伯父担心,这样的天气,那关羽行军难,进入埋伏的时间也就更晚一些喽。”
这边厢,夏侯家的三个后辈带着猎物满载而归。
那边厢,城楼上的夏侯惇注意到了他们,知道他们冒雪打猎归来,他也没有招呼这些儿子、侄儿,只是凝着眉重重的望向襄樊方向。
说起来,曹操攻陷汉中后,马不停蹄的便差遣夏侯惇返归许都。
就是担心许都城,乃至于中原内部的动荡。
要知道,两年前的五月初十,献帝封曹操为魏公,把冀州属下的十个郡作为曹操的封国,加“九锡”,允许穿龙袍、冠冕并配上红色的礼鞋。
十一月魏国设置尚书、侍中和六卿。
十二月曹操恢复肉刑。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反对曹操的氏族越来越多。
而荀彧荀令君的死,更是掀起了一阵氏族中反曹的风暴。
可以说,从两年前起,曹操出征时间就再没有超过一年的。
他始终需要提防着京都出现变乱!
这次攻破汉中后没有立刻从汉中返回,是因为“巴蜀”的诱惑太大了,也是因为他太了解刘备了。
——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尔!
这个刘备刘玄德,若是真给他充足的发展时间,那就不是疥癣之疾,而是心腹大患。
也正是因此,攻下汉中后,曹操
一来坐镇京都,防范中原动荡;
二来也预防襄樊、合肥局势的变化。
谁曾想,怕什么…来什么。
襄樊的局势还真是骤变!
夏侯惇的心情可并不轻松。
此刻的他,一只独眼眺望向襄樊,他的口中吟道:“这大雪天的,关云长的行军速度不会放缓了吧?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
夏侯惇心头莫名的有些担忧。
可很快,他的眼眸再度凝紧,他咧开嘴,“定是我多心了,这等天气,关家军势必会像那冻僵的畜生,任人宰割!”
言及此处…夏侯惇又恢复了几许自信满满的样子。
只不过…
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要出“意外”的!
“禀大将军——”就在这时一名亲卫迅速的禀报道。“许都城出事儿。”
而随着这亲卫的话语…
夏侯惇的面颊刹那间变得凝重…变得阴郁了起来。
…
…
富丽堂皇的襄阳城衙署。
如今这里的“代太守”赵俨匆匆走出,他迅速的骑马赶至城楼处,翻身下马,一路小跑的登上城楼,望着城外那大雪中严阵以待的关家军。
——甲胄如墨,在苍白一片的雪地里异常明显;
——枪戈如林,宛若…这支军队,展现出的是那毫不动摇的视死如归的决心。
这…
赵俨看到这一幕,双腿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了过去,他喃喃道。
“这不对呀!”
的确,按照张辽的解析,按照曹丞相留下的计划。
如今…关家军应该渡河去急攻樊城才对。
怎么会是襄阳呢?
攻下樊城?既能威胁许、洛…襄阳城更是不攻自破!
这个时候,攻三面环水,一面环山的襄阳没有意义啊!
要知道,襄阳、樊城虽只是一水之隔,可关家军进攻哪里,却是云泥之别。
樊城在荆江以北,更靠近曹魏的地盘。
那边埋伏起来会十分隐匿,也更容易布下“十面埋伏”之阵。
可…
襄阳城在荆江以南。
更靠近的是关羽的地盘,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被关家军的斥候发现了。
埋伏也势必会被发现,更别说什么“十面埋伏”、“瓮中捉鳖”了!
这…
——情况不对呀!
此刻,赵俨的面颊冷冷的凝起,面对着城下的关家军,他一时间有些慌乱。
他左右环顾,却发现连一个真正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昨夜…
张辽已经率所部兵马赶赴樊城,也就是说,如今的襄阳城只有他赵俨与五千守军。
“咕咚”一声…
赵俨咽下一口口水,他的心头无比的沉重。
——『若是三万关家军来攻城?纵是襄阳…怕…怕也守不住吧!』
——『关家军不会…不会攻城吧?他们…他们一定是故布疑阵,明着打襄阳,实际上…是去…是去急攻樊城,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一时间,赵俨的眉头紧凝。
“传我军令——”
“所有兵将严阵以待,若有敢私自出城迎敌者,斩…斩立决!”
赵俨的语气显得有些惊慌。
“此外,速速…速速将这边的境况飞鸽传于樊城!传于文远将军处!”
是啊,这种时候,必须得张辽张文远将军拿主意了。
可…
一旁的副将却说,“禀将军,如此大雪,怕…怕是飞鸽飞不过荆江!”
是啊,如此大雪,如此极冷的天气…人都要被冻死了,鸽子哪里伸的开翅膀?
“那…那就派快马!”赵俨急了。
“派不出去了。”副将如实道:“城…城已经被围了…”
这一句话脱口,赵俨一个踉跄,重重的朝后退了一步。
看不懂了…
这局势,他彻底看不懂了!
可莫名的,他心头有一抹恐惧,有一抹隐隐的担忧。
——就像是,即将…即将有极其恐怖的大事发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