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当年所言,竟是化为了现实啊。”
元符宫内,嬴政摸着胡子和乔松下棋。
他是带着一封调查结果来的,如今的大秦所有农籍和匠籍,都有一箪食、一瓢饮、一陋室。
这份报告肯定还有遗漏的,但至少如今绝大多数农民和匠人不会再明明非常努力和勤劳,但依旧会被饿死、冻死,这已经是嬴政都没想过能实现的奇迹了。
现在哪怕再嘴硬的人,在比较三皇五帝与嬴政的时候也只能扯几句“死者为大”、“没有三皇五帝又何来今日的陛下”等等。
对此嬴政的拥护者表示:你说得对,但咱们的始皇帝陛下是一位……
“先生现在依旧认为,大秦无法千秋万代吗?”
“世间从来没有千秋万载不变的事物,陛下。”
乔松拈起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上,如今天下也只有他敢和嬴政正常下棋了,
“哪怕积累了如此多的资源,大秦最多也只能存在千年,这还是在理想状态下。”
封建王朝的弊端就是无论前期多么辉煌,终究会走向内部各阶层的内耗,消耗的价值永远大于产出的价值,乔松提前那么多版本让大秦对外殖民倾销也不过是减缓这个过程而已。
千年都是往好了说的,乔松估摸着大秦能撑过原本汉末的小冰河期就算不错了,但好消息是随着他的突破,他发现天道的运行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主观能动。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未来让大秦真正覆灭的必定会是某支昔日楚人的后裔,但天道不会现在就无视大秦的天时地利人和,点一个人出来揭竿而起,然后一路陨石洗地打到咸阳宫,而是会等到时机成熟,时机也必然会成熟。
对于乔松而言,大秦的覆灭注定是一个缓慢而正常的过程,这就足够了。
现在徒弟有自己的生活,大秦也步入正轨,他在这个世界继续留着唯一的目的就是盯着嬴政。
这位陛下在他的帮助下太过成功,以至于满朝文武没有任何人能甚至劝一劝他,更不用说反对了,而恰好这位陛下实际上骨子里有着相当程度的暴力因子,这就有点可怕了。
能让嬴政改变想法的,如今整个大秦也只有乔松了。
同样的,嬴政也一直在盯着乔松,随着他日渐衰老,虽然没有言明,但他对乔松的警惕同样越来越重,他依旧对乔松信任,但乔松对大秦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
这对在天下人眼中都非常完美的君臣,不知何时开始,留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目的变成了确保对方离开这个世界。
“千年吗……罢了,都是身后事了。”
嬴政叹了口气,看向乔松:
“先生,你看朕还有多少时日?”
“陛下若不是已经知晓,又怎么会来句曲山呢?”
乔松抬起头,嬴政眼中的神光已经变得暗淡了。
哪怕有乔松的定期调养,因为少年时的损耗,嬴政在全然健康的情况下活到如今的九十多岁也已经是极限了。
也就是乔松的句曲山了,否则嬴政死在除咸阳宫之外的任何地方,都免不了一阵大乱。
“……是啊,太医令说就这两天了。”
嬴政的心情无比复杂,随着大限将至,他无数次升起过许多不能明言的念头,但终究还是在想到眼前这人之后打消了。
两人对彼此的想法都心知肚明,明知道不会成功,那不如最后还是留个体面。
“待朕走后,扶苏还要请先生好好教导。”
“太子已经足够成熟,哪还需要我教导。”
说起扶苏乔松忍不住笑了,这个太子,眼看着人家当皇帝当到驾崩的年纪了,他还在当大公子呢。
但扶苏就是一直当下来了,而且一点不耐烦的想法都没有,所以在其他皇子一个个忍不住做傻事被幽禁咸阳宫之后他就成了太子。
嬴政七十多岁的时候才开始把权力慢慢交给扶苏,见到扶苏能平稳地接过权力,于是扶苏第二年就成了监国太子,但到现在都没有真正成为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