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燕……严燕儿。”
“哪儿人。”
“余临道扬州方山县三河村人。”
程凉皱了皱眉,想起之前的素心也是方山县人:“扬州距离长安数千里,你们为何来这么远的地方流落风尘?”
燕儿没有立刻回答,那双眼睛滴溜溜的转。
程凉假装喝茶,实际把她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
果然,在这种地方呆久了的姑娘就不可能有傻白甜,什么王霸之气一振,几句温言软语就让她们竹筒倒豆子的说真话,也就只能存在于想象之中。
“不瞒勒公子,奴家父本在扬州郡兵中效力,是个队正。”燕儿字斟句酌地开口,“元和四年时出剿水贼丢了性命,奴家兄妹四人皆被父亲的袍泽接到扬州城中生活。后来家中遭贼,义父拼死带着两个哥哥逃走。奴与姐姐被大掌柜救下送到上府城,与数百个小女孩一起养在一处大院之中。大掌柜让我们学习舞蹈技艺,待到年满十二,便带到长安卖进青楼之中。姐姐比奴大四岁,已经来了八年;奴是元和十五年来的长安。”
“原来也是战士之后。”程凉一声长叹,主动开始对戏,“某出身将门,刚才看你姐姐便觉得她颇有英气,果然如此。放心,某最看不得这种不平之事,等会儿便去向老鸨赎你们两个——不过,你刚才说的大掌柜,是什么人,他跟老鸨还不是一路?”
燕儿明显松了口气:“大掌柜是开牙行的,整个长安的青楼都向他买人。我们的卖身契一半在老鸨手上,一半在大掌柜手上。我们挣的钱,他都是要分走一半的。”
“那只找老鸨岂不是没有意义?”
“大掌柜允诺过,每个姑娘年满十八之后,只要有人愿意赎买,他那一半卖身契就会直接还给我们。勒公子,姐姐今年已经十九了,你现在赎她只需要给一半的价钱。她比燕儿会伺候人,煮汤泡茶什么都会,只要给她治好病……”
“这么听起来,那大掌柜对你们倒是不错啊。可他为何不愿让你姐姐治病呢?”
燕儿到底还是年轻,眼神又闪了几下:“奴也不知,但曾经有姐姐瞒着大掌柜寻过大夫,胡乱吃了药,不但没有治好病,反而连日腹痛,喝了大掌柜的药也不见好转,没几日便去了。想来这病不好治,大掌柜不愿我们冒险吧。”
程凉暗自冷笑,故作惊讶,起身向屋里走去:“这你刚才怎么不说,要是柯兄将你姐姐看坏了该如何是好。”
“不要紧……”燕儿慌忙地补救,“这里也没有草药,柯公子无非也就是推拿一番,确实能减轻疼痛,不会引起别的症状。”
程凉站住脚,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么说来,你对这种病甚是了解嘛!”
燕儿梗了一下,垂下了头。
良久,她轻叹一声:“燕儿来了长安三年,先来的姐姐们几乎人人带着这病。咱们就是低贱人,日日周旋于臭男人之间,为哄他们开心,无论有没有胃口,总是要胡吃海塞、大口饮酒。
但我们又不能长得太过于肥壮,否则便不讨人喜欢。老鸨在我们平日吃食中放了化食丸,无论吃多少,一个时辰定然能化作水排出体外。
但后果便是,年纪长了就会害上腹疾。这病恐怕很难断得了根儿,但只要离开这里,好好将养着,也不会经常发作。”
程凉意味深长的看了她十几秒,才点点头:“好,你跟我说了实话。我确实怜惜你姐姐,但也不希望将她带回家几日便办一场丧事。只要能好,这买卖就不亏。既然马上就要做亲戚了,我也不瞒你。
我们勒家乃西域将门,与程太后有些瓜葛;午安兄乃洛阳沈家旁支所出,是沈太后的族人。我们此次来你们风月楼,是为了替两位太后调查科举舞弊一事,不知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