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凉皱起眉头:“他这是有什么冤屈?”
岳庭渊更尴尬了:“他认为太后从今年年初开始又是巡幸,又是与世家开战,花的钱太多。对我们收购土豆的计划也有微词。”
“他是谁的人?”
“谁都不是,所以才麻烦。”岳庭渊叹了口气,将声音压得更低,“元槐是元和八年的进士,为人甚是刚正清廉,做地方县令时,除了官服没有第二套衣服,换洗都挑着天好,大冬天还只穿一件单衣。换任时,本县万民相送。
后来因为算学不错,被挑进户部做官,因为脾气臭,喜欢顶撞人,一直都是最底层的小官。据说他做了十年官,一年只在他娘过寿时吃一回肉,家里做菜连油都不放。就连萧大人都说他是硬骨头,这次做度支司主事,便是萧大人举荐的。”
“等等!”程凉不解,“咱们大秦的县令这么穷的吗?”
“不是啊!大秦县令的俸禄在各朝之中算上等,纵然不能荣华富贵,养活一家老小,一月吃三次肉,一年换三回衣肯定是够的。若是不四处钻营,再养个跟脚的小厮都养得起。元槐的俸禄一半接济了族中子弟,一般接济县中穷苦人。”
嘶——
自己老婆孩子都顾不好,还到处救济……哟,大秦海瑞啊!
程凉下意识地伸手捏了捏眉心,也感到头疼起来。
她挥手示意亲卫们不要拦他。
元槐跌跌撞撞冲到程凉面前,砰砰砰先磕了三个头:“太后,请您立刻让岳府正停止收购这些地蛋!”
“为何?”
“朝廷缺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您不该如此铺张浪费!”
“你管这叫铺张浪费?”程凉抬手指了指周围的百姓,“每个壮男分八十亩地,即便不足,也有四五十亩,种出来的地……呸,土豆超过千石,你是准备让他们自己吃了?”
元槐抬起头:“那就请太后停止购买南洋的稻米、福临道的货物,还有停止给程家族学那些研究旁门左道之人提供银子!”
程凉恍然大悟,撇撇嘴:“哦,搁这儿等着哀家呢?那你可知道哀家为什么要买南洋的米、福临的货还有让张道一他们研究旁门左道?”
她猜测元槐八成会说是因为南洋都督是她哥,福临府正是她门生,程家族学更是她家的族学,这些人像疯狗一样咬着程家和皇家的关系也不是一两天了。
以前她还要有所顾忌。
皇帝没有其他兄弟姐妹,母族沈家就已经算是最坚定的帝党了。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她跟沈太后亲密无间,对和沈家的关系就跟和程家的关系一样好,帝后不和的传言在民间完全没有市场。
而目前坐镇明政殿的三位,萧尧臣和高无咎一个搞监察,一个搞刑狱,无论干什么都是要讲证据的,在没有切实证据的情况下,他们不可能主动跳出来说这些废话。
许墨林这人能被先帝看重,便是在于他有极佳的大局观,即便此人心里希望自己赶紧退休,也不会在世家之战还没打完之前提出来。最近这一年,他们配合得是相当的默契,要不是他坐镇长安,程凉都不能这么快乐的到处跑。
至于小皇帝……
呵,秦政虽然不在长安,远程教学确实一直没有落下。自己家的孩子自己教育,要是教了这么久都还是个猪脑子,这位圣祖爷恐怕也是没脸来见自己。
所以,只要这人把话说出口,马上旁边的亲卫就能送他下大狱,到时候连个求情的人都不会有,还能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树立个典型。”
然而元槐身子一挺:“臣不知道那些。臣乃大秦户部度支司主事,掌天下钱粮计算,只知道这些开支皆无例可循,亦未与明政殿大臣和六部臣工商议,全是太后一意孤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