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又到周末,星期六,大清早,祁景焘就屁颠屁颠地赶到千植堂做他的实习医生。才进入千植堂大门口,叶千植就在大堂笑容满面地注视着他。
“老板来了,来来来,快过来,我已经为您安排好门诊房间,您来看看还满意吗?”叶千植不容分说,一上来就热情地拉住祁景焘,将他引到中医门诊部二楼,他的那间门诊室隔壁,一个新启用的门诊房间已经布置好,只等新医生入驻。
这间门诊室很宽大,格局和四楼甘教授那间带针灸治疗室的门诊室非常类似。门诊室里面的设施布置很好,而且很干净,并且一切都是全新的,绝对是这两天刚刚弄好的新中医门诊室。里面还有许多中医针灸科特有物品,例如银针、艾蒿、砭石、火罐等必备器物。
一个古香古色的原木橱柜里面,装满千植堂几位名医的医案,手札复印件,这些都是给祁景焘准备的学习参考资料。
“叶教授,我是来跟您老实习的,怎么给我安排门诊了?”见此情景,祁景焘郁闷了。
“老板,你的医术和诊疗水平哪里还需要继续实习,甘教授都对您的针灸手段佩服的五体投地,自愧不如。您才是千植堂的大老板,理所当然该有自己专门的门诊室才说得过去。”叶千植不容置疑地把他请进门诊室,亲自帮他穿上白大褂。
叶千植满意地看着身披白大褂,名医范十足的祁景焘,他也恢复千植堂堂主的身份,微笑着问道:“祁医生,你看,这其他的都准备好了,就是这简历要怎么写?”
“简历,什么简历?”祁景焘懵逼了。
祁景焘那里做过什么医生?以前家里人有病不敢去大医院求医问药,现在是没必要去。这么多年来,他连像样一点的医院都没去过几次,根本就不知道那些大医院的规矩。
原来,那些大医院里面,在每一位有资格坐门诊的主任医师、副主任医师,主治医师,副主治医师门诊室外,还有医院的大门口宣传栏里,照例都会悬挂一张介绍医生们的宣传图,例如某某某医生得到了什么什么奖项,什么什么国内外重点医科大学毕业,亦或是什么国内外医博士生导师,某国手得意门生,擅长治疗某类疾病等等简介。
很显然,那份简历既能显示医生的资历,彰显医院的实力,也能让那些前来寻医问药的病家找到他们需要的医生。
祁景焘本来就是千植堂的大老板,叶教授和甘教授都认可他的医术和能力,哪里还敢让他继续做什么实习医生。可是,让大老板坐门诊,没有过硬的简历,前来看病的病人不认可,让祁大老板无所事事也非常尴尬啊!
祁景焘搞明白事情的原委后,笑呵呵地说道:“这个太简单了。”
他从桌子上撕下一页空白病历,随手写写画画,然后递到叶教授手上,笑呵呵地说道:“叶教授,非要写一份简历的话,就这么写吧!”
叶教授笑眯眯地接过来一看,只见那张病历纸上写着:祁景焘,男,1971年生,自幼追寻名家研习中医,擅长各种疑难杂症。
叶教授一看不由愣了楞,苦笑着把这张纸递给旁边的行政副堂主。
那位白白净净,满脸精干的行政副堂主接过纸条一看,满脸的郁闷。不过还是笑容满面地建议道:“老板,您这份简介要不要改一改,比如写上中国中医药大学客座教师,千植堂董事长,千植堂荣誉堂主……”
自家老板这份简介实在太寒碜了,他根本不敢想象,要是那些前来寻医问药的患者看到这份简历,还有什么患者会找这种到要文凭没文凭,要职称没职称,要师门渊源没师门渊源,最主要是年轻的过分的小中医看病。
老中医,老中医,中医越老越值钱,越老越有市场。年轻中医的日子很难熬,多少科班出身的年轻中医最后不得不改成什么中西医结合,其实是用西医手段行医混日子,熬资历。等他们熬成老中医哪天,还有几个中医师能够保持中医本色?
可是,人家是这家医院的大老板,还是叶堂主和甘教授都认可的中医师,千植堂内部谁敢质疑大老板的水平?问题是,人家患者不一定会认可啊!
听到行政副堂主口头授予的种种荣誉称号,祁景焘笑了,谦和地摆摆手说道:“千植堂的董事长是我老娘,我可不敢篡党夺权,咱们要实事求是,就这样写好了。我这么年轻,要是强行给我戴几顶高帽子估计也没人会相信,反正只要医院需要我的时候,给我说一声就行了,我尽力而为。”
“叶堂主,要不就先这样吧?”见此情景,行政副堂主也不好再勉强,开始给大老板介绍起医院的门诊流程起来。
叶堂主不置可否,笑眯眯地点点头,踱步离开祁景焘的门诊室,让大老板自己坐门诊。
千植堂有京城名医坐诊,前来寻医问药的病家络绎不绝。可惜,千植堂终归只是一家新成立的职工医院,中医门诊部的坐堂医生并不多,每天只有那么三五个,坐诊医生的工作量还是非常大嘀。
祁景焘一个人坐在宽敞明亮的门诊室里面,原本还有些雄心壮志,准备来个悬壶济世、拯救天下可救之人,可事实却让他无语了。
哪怕今天叶千植叶堂主特意不开门诊,那些前来就诊的病人不得找其他门诊科室专家。今天坐门诊的中医师总共只有五位,另外四位中医师的门口都排起长长的队伍候诊。可是,祁景焘这个被特意安排的叶堂主旁边的新鲜出炉的门诊室,却一个前来就诊的患者都没有。甚至,挂号室特意安排给他的患者,来到他的门诊室一看,都还没进门了,一个个神色异样的看了祁景焘几眼,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很显然,祁景焘这么一个小年轻的中医形象,确实没办法得到哪些病家的信任。甚至,有些病人和他们的家属在离开他的门诊室,转头去看门外那墙上新挂上的介绍图时,都夸张的摇了摇头,有些还嘴里不干不净地讥讽几句。
哪怕有些五区镇来看病的病人认识他是祁景焘,知道他就是这家医院的大老板,也没谁愿意冒险把自己交给他做小白鼠。
你祁景焘是大老板又怎么了?你再有钱,再能赚钱又怎么了?那些认识他的人更清楚他的底细,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医生,一个二个远远避开他,免得相互看见了更加尴尬。
这幅场景,令门口负责叫号那位甜美可爱的小护士也觉得尴尬万分,听到那些人的风言风语,还气愤的小脸通红,也令能全息观看门诊室门外病家表情的祁景焘哭笑不得。
不过,祁景焘终归不是靠工资吃饭的人,他对自己有信心,他更坚守古训“医不叩门,道不轻传”的原则。
所谓“医不叩们”是指:医者不能主动上门找病家看病,哪怕是朋友、邻居也不主动上门推销自己,主动要求给病人看病。
这种行为准则有两个理由:一是责任主体的划分,二是求医者需有虔诚、尊敬之心。我们可以从以下三方面来理解:
一、古代中医治病有一个不成文的习俗:医不叩门,有请才行。
古代中医大致可以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坐堂行医,一种是走访郎中,也叫做“游方郎中”。坐堂行医的传统观念,认为医生就该坐在诊堂中等待患者上门就医,或者等待别人的延请,也保证有充裕的时间来为更多的病人服务。
如果情况反过来,别人会误认为这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外出行医的“游方郎中”也有行为规矩,如民间过年时医药行业忌讳出诊,怕“触霉头”,除非给双份诊费破灾才行。平时出诊,也忌讳主动敲患者的门,故俗有“医不叩门,有请才行”的说法。
为了保守职业技能的秘密,民间又有医生郎中“施药不施方”的说法。医药行业古代敬华佗、孙思邈等为祖师爷,不敢稍有不恭,如今,这些习俗在真正的家传中医之中依然可以见到的。
二、送医上门,另有所图
“医不叩门”即不能强拉病人,如果是为了某种利益,而去强拉病人就更不对了。“医不叩门”,换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不要太主动了,您自个儿跑到患者那里,冲患者说,你的病,我能治。我来给你治治吧!
这种毛遂自荐,患者会觉得你特不靠谱,而且颇为反感。他绝对会拒绝你,甚至是迁怒于你,然后凌晨跑到大医院去排大队挂号,看看你说的是虚是实。反正就是不相信你真能治病,特别是在中医势弱的今天。
这是患者通常有的一个心理,一来是患者忌讳,二来患者未必认为自己有病,三者患者未必领主动上门那些医生的情。另外,患者自有自己的选择,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分,急也无用,甚至让患者觉得送医上门者另有所图。
还有就是,现在保健养生市场,鱼龙混杂,令人心有余悸。从广大人民的心理来讲,一般如果不是自己主动求医问药,是很难接受医生的治疗的。特别是现在医患关系不太协调,会引起诸多误会。
三、疗效与医从性
中医治病有其自身的特点,病人对医生的信任至关重要。《素问·五脏别论》曰:“拘于鬼神者,不可与言至德;恶于针石者,不可与言至巧;病不许治者,病必不治,治之无功矣。”有些病,病人不理解中医的基本原理,对气血阴阳毫无认识,不信任中医的诊断和辨证,这种情况下是难以取得治疗效果的。或者说是做无用功。
皇甫谧所著《甲乙经》序:汉有华佗,张仲景,华佗奇方异治,施世者多,亦不能尽记其本末。若知直祭酒刘季琰病发於畏恶,治之而瘥。云:“后九年季琰病应发,发当有感,仍本於畏恶,病动必死。”终如其言。
仲景见侍中王仲宣时年二十余。谓曰:“君有病,四十当眉落,眉落半年而死。”令含服五石汤可免。仲宣嫌其言忤,受汤勿服。居三日,仲景见仲宣谓曰:“服汤否?”仲宣曰:“已服。”仲景曰:“色候固非服汤之诊,君何轻命也!”仲宣犹不信。后二十年果眉落,后一百八十七日而死,终如其言。
此二事虽扁鹊,仓公无以加也。华佗性恶矜技,终以戮死。当年的王仲宣年轻气盛,二十多岁就做了侍中大夫,所以,根本就没把张医圣的话入在心中,给他开的五石散也没有服用。十多年过去了,到了四十岁的时候果然双眉脱落,这个时候才想起张仲景的话,但已悔之晚矣。世人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