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已经忍受不了身体和心理无边的折磨,再次痛醒过来的时候,看向祁景焘这三人,用那哀求的眼神让他安乐离开这个世界。
祁景焘走了过去,按着他手臂说道:“罗大叔,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你的病治好的!”
罗智兴看到这个年轻医生,脸上呈现出的却是痛苦而又凄惨的笑容。他看到祁景焘这个年龄的医生,想到是却是他那个做木干的儿子,在他被送来这里接受隔离治疗之后,除了偶尔从周护士那里听到儿子的消息外,他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他那个同样年轻的儿子了。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的儿子还是活着,肯定会来看望他的。现在却是没有见到对方,即使周护士说到自己儿子没事,他也是不敢相信。
“你,你实话告诉我,我父母到底怎么样,我老婆,还有儿子和女儿怎么样?”罗智兴在半躺中辛苦地喘着气问道。
祁景焘看向叶老和周护士,两人则用平静的目光看向他,很明显,是不想让罗智兴受到影响和打击。
毕竟,一个重症患者,如果在自身士气方面受到打击,对他接下来的治疗没好处。
反而,很多时候,善意的谎言,要比说真话还好。但是,现在看到罗智兴那种神色,祁景焘抹了抹双眼,没有再看向叶老和周护士,而是紧紧地抓住罗智兴的手掌说道:“罗大叔,你听我说,如果我说出来,你不要激动。”
“你,你说!”现在,罗智兴可以确认,这个比自己儿子还要年轻的年轻人,应该是一个年轻医生。
其实,在这种情况下,这些医护人员能够冒着生命危险进来治疗和救助他们,罗家村的村民还是很感激的。但是,在他们心目中,自然是家人更加重要。
祁景焘抓住罗智兴的手继续说道:“我们是今天过来的医疗队,根据记录下来的资料,你父母先不治离世,你大儿子和你小女儿,前几天同样不治离世。”
祁景焘还没有说完,他感觉到自己抓住罗智兴的手已经颤抖得非常厉害,那不是症状发作,而是罗智兴听到噩耗产生反应。
罗智兴睁大双眼,张大嘴巴,死死地盯着这些天一直护理他们的周护士,还有告诉他实情的祁景焘。他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如果有心脏病,可能会是直接一命呜呼。
“你,你,你是说真的?”罗智兴全身颤抖着问道。
祁景焘只能点点头,同样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罗智兴那张瘦黑的脸上,流下浑浊的眼泪,不知道是替家人离世伤心,还是替现在自己的情况,感到无比的悲哀和无助。
祁景焘发现,罗智兴那浑浊的双眼,慢慢流下的,竟不止是泪水,还是带血的那种。
作为一个医生,祁景焘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罗智兴伤心过度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主要原因,正是他感染瘟疫后,其中一个明显症状,双眼充血,现在已经是流血了。
很明显,罗智兴的病情已经是属于非常严重,如果继续发展下去,即使是神仙都救不了。
祁景焘有真气护体,不怕病毒感染,没有戴手套,更没有做其他什么防护措施,只是那样握住罗智兴瘦小乌黑的手掌说道:“罗大叔,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
“那我婆娘怎么样?”罗智兴又颤抖地问道。
刚才祁景焘已经从资料中得知,罗智兴的老婆,同样在小女儿刚刚离世不久,在病症发作中已经死去。
现在罗智兴再次问起的时候,祁景焘真的不想打击到他。但是,刚才那些都说了,又何必再隐瞒下去?
“她已经和你女儿在同一个世界了!”祁景焘轻轻说道。
罗智兴双眼一瞪,因为受到到过度刺激,终于昏迷过去。祁景焘急忙把脉查看他的情况,发现他还活着。
刚才罗智兴那神情,真把祁景焘给吓了一大跳。普通人如何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叶千植倒是没有责怪祁景焘,只是觉得他太老实了,周护士则是奇怪看着祁景焘,似乎在责怪他不应该说那些话。
祁景焘输入一股真气,把可伶的罗智兴弄醒,祁景焘发现他双眼流出更多的血水,心中更是有种说不出话的痛苦。
“医生,让,让我死了吧,我家人都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罗智兴嘶吼着,干嚎着,满嘴家乡方言土话,祁景焘能听懂,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罗智兴的症状已经非常严重,如果不能及时接受他的治疗,同样熬不了几天。
但是,想要把他的病治好,至少要让他情志恢复过来。比如,不能再出现过度悲伤,过度痛苦的情况,否则,祁景焘再厉害,同样难以治愈他。
哀莫过于心死,如果一个患者已经心存死志,医生再厉害也救不了他。
治病先救心,就是这个道理。当然了,心病还得心药医,祁景焘必须找到一剂心药。
“罗大叔,你还有亲人的。你的亲兄弟罗智旺,现在就躺在你一身旁,另外,你还有一个亲侄子,还在外地读书,他没有感染到这种病,你还有亲人活着,你不是一个人活着。何况,你背后还有国家和政斧。现在我们千里迢迢冒险过来,就是为了救治你们,让你们继续活下去!”祁景焘看着他激动地说道。
“亲兄弟?”刚才罗智兴确实只是在想到自己的父母,还有老婆,儿子,女儿那些亲人。毕竟,长大了,他和兄弟关系再好,同样是会分家过日子的。
有了各自小家庭的情况下,很多时候,难以顾忌到亲兄弟。但是,毕竟是手足兄弟,在某些情况下,大部分人还是会想到自己的直系兄弟的。比如,自己的哥哥,自己的弟弟,自己的姐姐,自己的妹妹,这些都是最亲的人。
所以,罗智兴听到自己亲兄弟还是活着,甚至就在自己身旁的时候,他艰难地转身看过去,果然,看到昏睡在那的罗智旺。
平常,两兄弟的关系算不上太好,同样算不上很差。但是,两人都没有结婚前,两兄弟的关系是最好不过的。
人大了之后,结婚有了老婆孩子,都是照顾着自己小家,亲兄弟之间的联系少了,自然是比不上小时候那么亲密。
如今,自己父母不没了,老婆儿女也不没了,自己的亲兄弟还在,自己的那个亲侄子还在,就是说,自己还有亲人。
祁景焘说的没错,罗智兴的亲人还在,罗智兴原来想要死去的想法,自然是消失了许多。
“阿旺,阿旺!”罗智兴在那拼命嘶哑地喊道。
看着他那样子,周护士觉得有些不忍心,只能小声说道:“他刚才吃药,已经睡了!”
“阿旺,阿旺,你到底咋了?我现在就只有你这个兄弟啊!”罗智兴处于激动中,浑浊的双眼中,那一丝丝的血液混合着泪水流下来,把他双眼都变得更加模糊。
看到他那如同厉鬼一般恐怖的样子,戴着口罩,戴着医用手套的周护士似乎已经习惯,想要拿止血药和止血贴给他双眼止血。
但是,现在罗智兴哪里管自己,他只是想抓到自己兄弟的手,想要看看自己兄弟是否还是活着。
祁景焘将两张单人床推得更近,合并在一起,以便于罗智兴可以通过自身艰难地挪动过去,躺在罗智旺身边。
罗智兴抓到罗智旺的手,他只是感觉到,自己从结婚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再那样抓过兄弟的手,更是没有仔细看到自己兄弟的那张黑瘦的脸。
罗智旺比他年轻几岁,同样的瘦黑,现在的罗智旺处于昏迷状态,症状只是相比起罗智兴的症状好上一些。
罗智兴紧紧地抓住兄弟的右手的时候,没有一会,感觉自己没有力气,再抓住对方,感觉胸口上,脖子上,喉咙上,很痛苦,他再也忍不住,直接往将那带着黑色的血喷了出来,喷在罗智旺右侧的那件病号服上,将那件原来蓝白色的病号服染红。
“医,医生,我感觉活不了多久了,我爹妈、老婆、孩子都没了,就只有这个亲兄弟。我,我求你们,一定要救我兄弟,一定要救他,他还有一个亲儿子,我不希望我这一支绝户啊!”
罗智兴在那颤抖中,还没有将话完全说完,已经是再次昏迷过去,除了脸上留下哀求的神色外,那双眼的红色泪水更多,形如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