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三月的第一天,下了第一场春雨。
万物复苏,京城郊外的枯木上已然生出了嫩芽。一切都是那么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可京城皇宫养心殿内,万兴帝赵彻却已连着有五日的时间不曾上朝了。
因此,这几日的朝政差不多都是由那位太子赵炳玄打理。而一连几日的时间,诸多朝中大臣,又或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来相继看望这位皇帝。
李月白也放下了神灼卫的职位,刻意腾出了三天的时间来看望赵彻。
他人进宫来看赵彻不是穿着官服,就是要穿着得体……
而李月白则是选择了一身素色长裙,未穿神灼卫总掌司的服饰。她来见赵彻,还是更愿意以朋友的身份来见他。
养心殿中。
赵彻已经连续卧床多日。
李月白和黄奎还未走进养心殿,便见到有宫女端着一盆血色污水走了出来。那盆中尽都是赵彻咳出的寒血。
也听着一众宫女和太监小声议论道:
“陛下都病不是几年前的时候被医治好了吗?怎么现在又……”
“陛下该不会……”
“别胡说!陛下身体好着呢!可由不得我们胡说!我们该挑些吉利话说!”
话虽是这般说。人都是喜欢挑着好话讲的。
可任谁都看得出来,那位万兴皇帝的身体很差。很有可能,他咽气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当李月白走进养心殿中。
却正见到一众大臣围在万兴帝身边。
有大臣开口说道:
“陛下,近来讲朝政都交由太子打理……是否合理?”
他一开口,一连几位官员都道:
“陛下!近来京城之中可是有传言说,太子有谋逆之心!恐怕这几日就会……就会……”
“总之陛下,此事虽然是传言,但不可不重视!”
“陛下!太子乃是未来的储君,此时还需斟酌!”
看似是一众官员在为万兴帝着想。
可李月白扫了一眼发现,这些官员大多都是世家出身。
他们说出这些漂亮话,自然不是什么为万兴帝赵彻后,而是在试探万兴帝目前对于太子赵炳玄是个什么态度。
若是此时万兴帝对于太子尚且心存疑虑,那逼宫之事可暂时延迟。
若是万兴帝信任太子赵炳玄,那接下来便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需他们世家给那位太子吹吃耳边风,那便可就此行逼宫之事!
万兴帝在宫女的搀扶下,慢慢坐了起来,将气息微微调理顺畅一些后他道:“太子为人仁厚……朕还是十分了解的!至于民间的那些谣言,朕不信!”
“陛下……如此信任太子!陛下圣明!实乃我大乾之福啊!”
一众世家官员一阵对万兴帝发自肺腑的言语后,又说了些让他“保重龙体”之类的话便打算离去了。
他们已经从万兴帝这里得到了答案,自然不再作停留了。
再和李月白和黄奎匆匆打了个招呼后,他们便离开了。
见到李月白来,尤其是注意到她只是简单穿了一身素裙,万兴帝有些意外。
看着对面那位白衣佳人。
他心中也有些感慨。
他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人,容颜依旧。而他却是已苍老的不成模样。
几十年风风雨雨的变化……也确实令人感慨。
“今日……我只当你是吉祥。”
李月白缓缓开口说道。
这样一句平淡的话出口,万兴帝赵彻却多少听着有些热泪盈眶。
吉祥……
这个名字,他只觉得许久未曾听过了。
尤其是从李月白的口中。就连之前李月白同他叙旧,她也未曾这么叫他。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随后他摆了摆手示意身边所有的宫女和太监离开。
偌大的养心殿,他只想简单留下几个人和他说说话。
见四下再无人,他又道:“世家们不就是要朕的一个态度吗?好……我给他们。这些个愚蠢的世家啊!朕给过他们机会!他们却是这般愚蠢……”
“嗯……世家们大多自以为是。”
李月白点了点头。
“好吧……我也叫你一声吉祥吧。今日,我带来些黄酒过来,还能喝吗?”黄奎一边将赵彻搀扶起来,一边对他说。
随着赵彻起身,肉眼可见,他的身体更消瘦了,虽不至于皮包骨头的程度,但他微微一笑,脸上的肉却全塌陷了下去。
他缓缓道:“能喝……几日前!太医跟我说,我如今都身体已然不能乱吃东西……每日吃的那些灵果灵参,我吃着嘴里都快淡出个鸟味了!有肉吗?”
李月白却是将素手一翻,一只她早早烤好的叫花鸡出现在了手上。
“哈哈哈哈哈哈……这就圆满了!这酒圆满了!有酒有肉!不做皇帝也逍遥啊!”
赵彻大笑道。
说着,他竟然直接从床上站了起来,从一边拿起碗,接过黄奎手中大酒坛倒满一碗,然后又从李月白手中一点也不客气撕下一只鸡腿。
他一边喝酒,一边吃肉道:“痛快啊!痛快啊!”
这一刻,他身上的疾病都好像被治愈了一样。
“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李月白见他如此,笑着摇了摇头。
“是吗?我向你客气了一辈子……这一次,就允许我不客气这一回吧!”赵彻大笑道。
只是这笑容中,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遗憾。
顿了顿,他又道:“能说说以前的事吗?今日,我不想聊朝政了。”
“好……我肚子里倒是有些个稀奇古怪的事情!要听吗?能别看啊……这京城里早些年那些世家人模人样,其实蝇营狗苟什么都有。我和你说啊……”
黄奎对着赵彻说道。
黄奎从来都是那副油腔滑调的样子,即便这些年有所收敛,但一旦他打开话匣子,依旧能把他所知晓的那些个京城中奇闻奇事说个七七八八。
他们两个聊的愉快。
这时候的李月白反倒像是个局外人了,只是每次看他们酒碗空了,替他们倒满酒。
本来一切的话题都很聊的很愉快,可突然赵彻嘴里崩出来一句:“胖子……这些年了。你和上官家那位如何了?”
这样的一句话,算是问到了黄奎的软肋。
他的脸色开始变得不自然。
他和上官轻舞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