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柽,你,你把话说清楚!”身后传来祝秀娘的慌乱的声音,竟然直呼姓名,浑然顾不得半点礼节仪态。
赵柽头也不回,走出了房门,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情绪,犹豫、无奈、坚定等等态度混杂在一起,让他仿佛有那么一刻的失神。
后面祝秀娘柔弱的声音再次响起:“赵柽,你这个骗子,你放我回家,你……”
赵柽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神色间出现了一丝茫然……
三日的时间过得很慢,慢到整个江宁城的人都仿佛度日如年。
这一代的江宁人没有经历过战火,哪怕百岁寿老,也没见过打仗是什么模样,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造反大军围城,甚至还有城破的危险。
每个人都是木然的,虽然传说方腊军从不欺压百姓,只杀贪官劣绅,但又如何?
难道方腊来了,就不用再过每日辛劳的日子,能吃上肉,喝上酒吗,再不受人欺压吗?
老百姓们不知道,他们对这一切是懵懂的,江宁城的百姓虽然日里也辛苦劳累,但总比郊外村上的佃仆过得好上几分,他们喜欢平静安定的生活,哪怕也有饿肚子,受欺负的时候,但总是想着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他们不想打仗。
江宁城之前也有明教,这等大城自然不少明教分坛,就在前些日,赵柽吩咐姚平仲造了明尊雕像,除了拿去清凉寺一座外,剩下的便在秦淮河畔一处地方假意开堂讲经。
因为外面各处都画涂了明教的标识,便引来江宁分坛的人询问。
这一询问不得了,江宁分坛的人立刻被震惊的无以复加,圣教光明右使此刻竟然就在城中,而且还从别处带来了不少教众。
江宁这处分坛的分坛主叫做端木能,虽然只是个掌旗使的身份,但却是一方教头,权利很大,得知此消息后立刻前往秦淮河畔的那处教点,光明右使他自然没见到,不过却看到了同为掌旗使的穿山虎姚猛。
两个人都是赤色旗使,虽然端木能是地方教头,但这穿山虎姚猛却是直属光明使麾下,身份更高,更加尊贵,于是交谈甚欢。
江宁分坛的明教教徒足足有三千多人,在庐州曾化名姚猛的姚平仲听到这个消息便是吓了一跳,这三千多教徒在城内无疑是一颗背刺,他回去后急忙向赵柽禀报。
赵柽听了不忧反喜,对姚平仲口耳秘附一番,直说得姚平仲冷汗直冒。
按赵柽的意思,从东京带来的绿柳庄教徒除了去清凉寺那些外,此刻城内只剩下八百多人,想要做这桩大事却是有些少,难以斩尽杀绝,而又不能让禁军冒充教徒,而这些人来的正好。
赵柽的计划其实有些复杂,无论哪个环节都不能出现错误,一但出现错误,便极有可能导致整个计划失败,使自家徒劳无功不说,甚至还会陷入被动境地。
城外欺骗方七佛,以光明右使身份,假意与对方商量偷袭江宁,将对方骗进城中坑杀。
城内欺瞒明教江宁分坛,利用他们一起去杀江宁城内的士族,且事后还可以用这些人去背锅,毕竟这些江宁明教分坛的教徒接应贼军,屠杀士族是不争的事实,此处毫无漏洞。
这是对方腊军,对明教的谋算。
而对士族,便是一开始的关城闭门,做了一个瓮中捉鳖的计策,接着为防止他们在城中大闹想要离开,又让外面的武松罗金水等人演了一出无中生有,树上开花的妙计。
最后则是祝秀娘,祝秀娘这颗棋子,并非闲棋,也并非赵柽见色起意,就想要强行霸占,而是将她作为一步重要暗子,毕竟整个江宁城所有士族都死光了,哪怕有明教背锅,证据方面毫无破绽可循,但于情上却有些说不太通,没有漏洞不代表就肯定是真的,毕竟人全死没了,死无对证。
而有祝秀娘在,做为仅存的江宁城中士族之人,赵柽将她纳入府内,哪怕只有她一个,便也足矣堵住悠悠众口,让心有疑惑之人无法猜辩,毕竟还有士族人在,且嫁给了他秦王,也算是与士族联姻。
至于赵柽有意无意对祝秀娘透漏他想要做的事情,让祝秀娘心中猜疑,这也是其中算计,就是要让她知道,甚至让她确定此事就是他赵柽做的,否则将来回了东京,她疑虑不减,处处寻觅此事痕迹,暗地里偷偷调查,反而坏事。
至于如何既让她知道,又要她死心塌地不透漏消息,不想办法报仇,赵柽还没有想好,杀是不能杀的,至多回去后关起来不让见人就是了。
一整套连环计下来,随后就是各种布置,切割城内区域,布下种种埋伏,般般陷阱,等着方七佛进城来个关门捉贼。
第三日早晨,方七佛军在江宁城外展开了自围城来最猛烈的一次攻击,兵丁们不要命地往城下涌去,其中有些早就入了明教的教徒,便大喊着教内口号,挥舞刀枪,悍不畏死,哪怕被羽箭射倒在地,却依旧挣扎着向前爬去,口中高呼:“光明大界,真空家乡,无生无死,永世光芒!”
这些口号声越来越响,到最后江宁四周城底,竟然全是震天的口号声,包括远处没有过护城河的军队,也都在一起高喊。
城头上,守城军将全都心惊,贼军在这连天的口号之下,仿佛不怕死不畏疼一般,就算是受了伤,却也浴血前行,看着让人阵阵头皮发麻,心中惊怵。
而经过几番冲城,下方开始有云梯竖起,这些云梯疯狂地向城头搭来,有的被守城士兵眼疾手快用长枪棍棒给拨偏,有的则一个没注意就被上方的勾索紧紧抓在城垛之上,这时
而就在攻城兵丁顶着盾牌,攀着云梯向城上爬行之时,四面城头先后把烧得滚开的热水顺着云梯向下浇去。
这些热水都是在火上沸腾滚动时取下,此刻披头盖脸往下一倒,就算是顶着盾牌也承受不住,踩云梯攻城的兵丁大多着的是布甲,又没有覆面,手脸皆露在外,只要有皮肤碰到,便立刻惨叫不止,没了气力攀梯,许多都摔落下去。
而就算是浇到身上,如今天热,布甲之内少着衣物,瞬间浸透,也无法承受,只是云梯上多呆几息,便同样掉落下去。
可即便如此,方七佛犹自不肯撤军,又重新组织攻城兵卒,穿上皮甲厚衣,继续进攻,但城上防范实在太严,这一场攻城战直持续到下午,依旧没有一个兵卒登到城头,随着城下一片片死尸的增高,方七佛这才令人鸣金收兵,将进攻的队伍撤回到了护城河对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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