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杀了吧
“竟是如此!”
“朱易狼子野心,当诛族亲!”
朝上像是山石入水,一时沸腾起来,个个面色大变。
傅应绝朝着一旁递了眼,苏展立时站出来,扬声道,“肃静——”
这阵热闹才又慢慢平息下来,
帝王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就着那副懒散的姿势看了下头许久,瞳孔里深渊一般,漆黑一片。
诸位大臣呼吸一紧。
半晌,才见上首的帝王不甚在意地微阖上了双目,语气更是平淡。
“杀了吧。”
朱易猛地抬起头来,“陛下!罪臣——”
“嗯。”傅应绝甚至没再正眼看他,声音像是从鼻腔发出,随口道,“如何?”
若不细究他前一句的内容 此刻倒是表现得格外好说话。
“罪臣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陛下,绝无不臣之心——”
可有些事儿,哪是一两句糊涂就能带过的。
“瞎说。”傅应绝一脸不赞同,装模作样道,“这不是脑子还好使的吗,听闻途中都知晓要逃跑了。”
不知是羞辱还是真心夸赞,他点了点头,温和地笑起来,“瞧着也不糊涂啊。”
朱易求饶的动作一僵。
无他,只因在押遣上京途中,他是跑过的,还慌不择路一头撞进金丘进京求学的队伍里。
被两个几岁大的孩子发现抓住。
若不是现在场合不对,朱易还当真有些尴尬,不过生死之间,顾不了那么多了。
“……陛下!我,我无言面见陛下啊!”
他泣不成声,“这么多年,罪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
“好了。”
嚎得心烦,傅应绝蹙眉打断,只对着一旁挥手道,“带下去。”
半句都不想听他多言。
禁军上前来捉人,朱易下意识想躲,可抬头一看,四周皆是冷眼相对的朝臣,哪里又有多么地方可去呢!
他手抖了抖,一张老脸青白一片,眼见着禁军的手就要落在身上,心狠狠一沉。
求饶不成,再无他路可循,朱易忽地破罐子破摔起来,猛地起身,甩开禁军。
他破口大骂,“傅应绝!”
“你不仁不义!若不是你收归兵权,我怎会剑走偏锋到如今地步!”
“说到底,不过是你求权过甚!先帝在时——啊!”
他话没说完,就忽然往前扑了个狗吭泥,摔进人堆里。
就在他不远处,周意然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腿,朝着地上人毫无诚意地致歉,“见谅,脚滑。”
而后又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好,全然一副安分模样。
众臣:……
朱易哎呦叫唤两声,牙都险些磕掉,张嘴还想骂,可视线一触到周意然,他顿了顿。
当即往旁边爬了两步,也不知是靠到了什么东西,他也懒得管,开口吠道,“你以为你抓住我又能如何!”
“我这么些年的苦心经营,够你喝一壶了!”
“若不是我那逆子贪权,将他老子卖了,你能奈我何!”
说到这儿,他气得心口疼,又强撑着吼一句。
“你能奈我何啊!”
他歇斯底里,傅应绝却反应平平,还好心情地问上一句,“说完了?”
朱易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眼睛都红了,一口气险些提不上了,两眼一翻就去了。
可他喘着粗气缓和几下,又狰狞地笑起来。
一双浑浊的老眼,阴冷地扫视群臣以及上首的帝王,“我尚且如此,你傅应绝又能好到哪儿去!”
想到什么,他讥笑道,“想必陛下还不知晓吧。”
说着顿了一下,故意卖了关子,在吊足了好奇心后,才沉沉开口,“您那一位小殿下,在外竟敢明目张胆,妄称真龙,她与我那逆子!”
“又有何区别!就这么一个孩子,您还在世呢,就打着陛下身下位置的主意了。”
他注意着每一个人的表情,似是十分期待他们的震怒与错愕,“陛下,与臣,不过一样悲哀罢了!”
可他注定是要失望了。
帝王仅仅是扫了他一眼,哪里又有他料想中的暴跳如雷,他脑子一顿,还来不及思考,就忽觉后背一痛!
下一瞬,不知哪儿来的千层底鞋履,一下踩在他的面上,将他按倒在地,脸都踩得扭曲了。
而罪魁祸首,竟是方才他混乱之中靠着的薛相!
薛相轻轻移开脚,对上朱易懵掉的双眼,淡笑着拱手,比之周意然有诚意许多。
“本相年纪大了,腿脚眼睛都不太好使,实在是对不住。”
他像个蹴鞠,这个踢过去,那个打过来,蓬头垢面的老头子,再绷不住一下哭嚎出了声。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可无一人再搭理他,任凭他哭得死了双亲一般。
傅应绝看够了热闹,才施施然地站起了身。
他站在高位之上,一双黑金的锦靴纤尘不染,长腿一抬,一步一步地朝着朱易走去。
极缓慢,像是林间优雅又危险的黑豹。
“你见着她了?”帝王问道。
傅应绝的脸色,算不上不好,甚至于是双眼含笑,若不细看,全然发现不了他漆黑似有浓雾弥漫的眼底,带着坚冰。
朱意忍不住瑟缩,往后躲去。
可他后头又是站做一堆的大臣,不知是谁伸了一腿,叫他往前忽然扑倒在傅应绝脚边!
朱易趴着,浑身一僵,不敢抬头。
却听自己头顶,那带着磁性的嗓音,似是催命般,落在他心间,心脏剧颤。
“回答朕。”
朱意唇角哆嗦,“我罪臣,罪臣见,见过——”
“——啊!”
他肩头一阵碎裂般的剧痛,惨叫一声,整个人似大虾匍匐着。
傅应绝收了手,眼里的笑意也落下,直勾勾地盯着朱易,“你那逆子,将死之人,比肩永嘉?”
他唇一挑,话语毫无温情,“凭他转世千百回。”
死上千千万万次,无德之人,哪里会再有资格比得上福气缠身的小龙崽。
“来人。”
傅应绝不再同他废话,别过脸去,满目厌恶,“朱易,私养兵马,罪通谋逆!”
“着,除官斩首。”
他话语一转,杀人诛心,“朱易之子,献父有功,五日内归案,散去私兵,朕概不追究。”
听到这里,本就硬撑着的朱易,两腿一蹬,晕了。
一旁看着的朝臣,只觉得晦气。
你说你惹他干嘛,但凡你换个人掰扯也不至于这样,非得去惹他心窝窝,这不是拿头碰刀——找死吗?
傅锦梨动作很快,夫子在上头监考,闭着眼心头默诵诗书,忽觉自己衣袖有拉扯感。
一睁眼。
白白软软的小丫头,高高举着自己的题卷,双眼一弯,“夫子~”
“小殿下好~回家家啦,做完!”
夫子吓了一跳,瞠目结舌,“小,小殿下好了?”
“嗯嗯!”
小殿下已经做好许久了,只是不知为何夫子还不来收走,放她回家呀。
夫子:
夫子自然是收不得她的题卷啊,时候未到,这不合规矩啊!
下头也有许多做完的学子,都知晓规矩,没有贸然站起来,却忘了交代小殿下这什么都不了解的!
“这小殿下再等上稍许,就可以回宫见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