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闹剧般的婚礼上,我无助地半跪在地上,意识仿佛已经模糊,看着铺着喜庆华贵红毯的地面,已经流光了泪水的眼睛干涸至极,思绪仿佛要炸裂开来,化为万千碎片。
台下的宾客中有人像疯了一样的喊我名字,大声叫嚣着辱骂我的言语,说我有多么不是人,只配做跪在地上的狗。
或许他们说得对,我已经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自从我记事以来,我的爸爸、妈妈就骂我是倒霉鬼、扫帚精、骂我贱命一条,我到现在都搞不清,明明和妹妹温霏是同卵双胞胎,我怎么就成了冤家,怎么就单单我是贱命一条,但贱命一条的我,偏偏还活着。
良久,我看到左愈的干净得好像从没染过尘埃的皮鞋尖。
“这个婚礼对我来说从来就没有开始过,也根本不用宣布结束,你今晚不能住进我的家里,一会李管家会带你去住酒店,你一个人去体会结婚的滋味吧。”
左愈的皮鞋向远处走了几步,又回来,同样是没染过尘埃的皮鞋尖,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尖了。冷漠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你要的三个月时间,就掌握在你自己手里,那是你自己的事。今天我在一个下贱的女人这里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我必须去医院看望霏霏了。”
我听到他说去医院看霏霏时,身体已经完全瘫倒在地上了,他巨大的鞋跟从我的视线中越来越远了,有几片衰败的灰色落叶逐渐遮住了我的视线,左愈已经走远了。
我知道,温霏和我的契约在他那里连一片落叶的分量都没有,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我还该不该献出我的肾,给我恶毒的双胞胎妹妹,来成全他们这对世界上最薄情的男女。
我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有多少人从我的身边散去,我也不清楚我是不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在婚礼现场被新郎抛弃,被参加婚礼的人唾弃,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把我从地上扶起来。
我再次醒来时,身体已经匍匐在酒店客房的地毯上了,我坐起来好像经历了疲倦的长途旅行,浑身酸胀,四肢无力。
我从客房衣柜的落地镜可以看到,镜中的我依然穿着婚纱嫁衣,头发虽有些凌乱,面容憔悴,但姿色依然出众,我一点也想不通,同为双胞胎姐姐的我,虽没有妹妹但面容和身段又能差多少呢,我爸妈都难分辨我们。
为什么连爸妈都难分辨的一对双胞胎,受到父母的疼爱就天差地别呢?
父母健在的哪个新娘不是挽着父亲的手走入婚姻殿堂,而我的父亲在哪里?父亲刚刚明明不在结婚现场,而母亲又在哪里?
想到这里内心里真不是酸楚这么简单的情绪了,在监狱里的三年,我的眼泪几乎流干了,已经没有眼泪可流。既然是同卵双胞胎的姐妹,一个是爸妈亲生的,另一个难道不是亲生的吗?
我正在胡思乱想时,客房的门开了。是李管家开的门,李管家身后进来的人正是我又爱又恨的那个人,左愈。我还依稀记得,下午的婚礼上还说要让我不惜代价赎罪的男人。
“李管家,你出去,把门锁好。”我听到了左愈急促的声音,他的一双眼赤红得可怕,声音似乎充满醉意。
“董事长,您——”李管家的话欲言又止。
“出去。”左愈大吼了一声。
李管家看了一眼依然坐在地上的我,眼神中带着少量的厌恶和大量的不安神色,走向房门时又回头看了我一眼,就打开房门,走了。
我已经麻木了,我不知道站在我眼前的这个我曾经爱得发狂的男人今天还会对我说什么恶毒的话?做什么过分的事?我像要接受审判一样,仰着头,等着他的判决。
“你就一直坐在地上吗?你今天不是新婚之夜吗?”
左愈边说边蹲下身来,他那俊朗的脸颊和我离得是那么近,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鼻息的热气。
这样的他,就好像一头凶猛霸道的野兽在确认自己的领地一样。
我能感觉到他脸上和身上都散发着一种躁动的热气。
我想,他一定是喝多了酒。
“你今天不是新婚之夜吗?你今天不是新婚之夜吗?”左愈越发急促第重复着这句话。
我的嘴几乎丧失说话的功能。
我的婚纱像花瓣一样迅速地凋零在地毯上了。
这时他突然抱起我,站起身,把我像口袋一样头朝下摔在床上。
他对我来说,陌生又熟悉。我闭上眼睛,上一次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入我的脑海。
他再一次,一句一句地喊着“霏霏”的名字,我清楚地记得六年前的那个下午,他也是这样,一句一句地喊着“霏霏”的名字,在那以前,他早就已经俘获了我的心。
即使这个曾经被我救过,却误以为是妹妹救了他,即使我曾经把全部的爱都给了他,曾经飞蛾扑火般爱着他,他心里的那片白月光永远是属于妹妹的。
当左愈从浴室里出来时,已经穿好了衬衣,低头捡起刚刚扔在地毯上的西装,穿在身上要走。
“你要回医院了吗?”
我在被子里一边发抖一边说。
我发抖并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刚刚的一切既像美梦一样不真实,又像噩梦一样让我惊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