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清楚那一片墓地对左愈来说意味着什么的话,听到他用那副冰冷的口气说去墓地,我大概会以为他要活埋了我。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发奇想,要带我去那片墓地。我只知道,我一点都不想去墓地。
经历了这个漫长的充满羞辱的夜晚后,我只想回到安静的房间,一个人躺着。
“左先生,我的膝盖——很疼。疼到站不起来,好像走不了路了。”我斟酌了半天,只能小声地如实说,“可不可以送我回去?”
左愈冰冷的目光落在我的膝盖上,他将我的裙摆撂到膝盖上方,看着因为容二少的那一脚而变得青紫的皮肤,脸色难看得让人窒息。
“他踢你的时候,为什么不反抗?”
就在我以为左愈会冷着脸一直沉默下去时,他忽然开口问我。
反抗?
我迷茫地思考着这个词,为什么不呢?
大概是因为在监狱的那三年,无尽的痛苦折磨已经彻底抹灭我的骨气,让我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为自己抗争了吧?
只要有丝毫的反抗,就会遭受更惨无人道的对待。
如果不想在永无止境的挨打中发疯,就只能选择违背本能的妥协。
久而久之,我已经养成了可悲的惯性,妥协的懦弱代替了反抗的本能。就像巴甫洛夫的狗,如今的我一遭受到羞辱和虐待,就只会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我在问你话,回答我,温潇。”左愈饱含怒火却明亮如星辰的双眼直视我,他像是要揭开我最隐秘的伤疤,咄咄逼人地问,“那伙人踹你,羞辱你,把脚踩在你脸上的时候,你为什么像死人一样,不敢有任何反抗,也不敢发出呼喊?”
有一瞬间,我几乎要以为,左愈想问的其实是你为什么不喊我的名字,不向我求救。
“左先生不是知道答案的吗?”我垂下眼眸,苦涩地说,“因为我卑贱下作,又懦弱可恨。我就是那种被别人踹死也不敢还手的人。”
左愈的呼吸声在听到答案的瞬间变得粗重,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恶狠狠地说:
“你撒谎!你是想故意这么说,激我生气?”
我摇头,无力道:
“左先生,我一个罪人,怎么敢骗你。”
左愈的声音却越发冰冷:
“你不是一直都不承认自己有罪吗?怎么现在突然变了?你又想玩什么花招?”
不是花招,我只是累了。
在这场漫长的折磨中,我已经筋疲力尽。
就在汽车驶到深夜里如玫瑰园一样寂静美好的墓地门口时,我颤抖着说:
“左愈,我真的认罪了。我承认我有罪,不要再折磨我了,好不好?”
我记得三年前,在我用尽浑身力气力证自己无罪时,这个冷酷的男人用最残忍的方式逼我认罪。而现在,我已经放弃抵抗,不属于我的罪名,我认了,他却霸道地说:
“晚了,你已经错过了认罪的最后时机。现在,我不需要你认罪了。”
左愈就是这么霸道。他说他要,我就得给他。
他说不要,我之前受的苦,仿佛就白受了。
然后,左愈竟低下头,狠狠地堵住了我的嘴,仿佛要这个粗暴的亲吻让我窒息。他啃噬着我的嘴唇,直到丝丝血迹从我的嘴唇上渗出,又被他舔入口中。
这个漫长的夜晚,还远远没有结束。
“你要带我走到哪里?我的膝盖很疼,走不动路。”
看着左愈冷硬的侧脸,我脸色发白,嘴唇却仍旧艳红。
他一声不吭地弯腰,轻而易举地将我抱在怀里,然后迈着稳健的脚步,带我往前走。
“这个像玫瑰园一样的美丽墓地,里面埋葬着我最重要的人。”
在朦胧浓厚的夜色中,左愈罕见的卸下冷硬的外壳,用一种平静的口吻,诉说着他想说的事:
“在我十六岁那年,母亲就去世了。她是一个强大又温柔的人,是她教会了我如何成为左家的继承人,手把手地教我如何处理商业的事务,如何和别人尔虞我诈,如何在可能的情况下把利益最大化。”
我听着左愈说起他的过往,微凉的夜风吹过我的身体。
在这之前,我从未从左愈嘴里听过有关他母亲的事,我只知道,他的母亲左帆是左家上一代的家主,左愈随母姓,他的父亲是入赘进左家的。
如果是三年前的我,听到左愈主动和我说起他母亲的事,不论是在何等悲惨的境遇中,我都会高兴的倾听吧?
可现在,我只是觉得无助。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对我做过那么多残忍的事情后,又用若无其事的口吻说起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