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温墨那双有神的大眼睛太真诚,那要从他眼神里溢出来的伤感也太真实,我真要怀疑,温墨这宝贝孩子是故意要在左愈面前揭温霏的底了。
温霏再能装,再会演戏,她也不会料到一个四岁的孩子居然能在左愈面前让她面临这么严重的人设崩塌危机,难以避免的脸色僵硬了一瞬,然后,她硬是重新挤出笑,对墨墨更加柔声道:
“傻孩子,妈咪怎么会讨厌墨墨呢,那是妈咪跟你开玩笑的啦。妈咪最喜欢墨墨了。”
说着,她站起身来,想要走到温墨身前拥抱他,但在她的手碰到温墨身上的那一刻,温墨却下意识地畏缩了一下,虽然还是被她抱住了,但那张可爱又帅气的小脸却一点和温霏亲昵的喜悦模样都没有,反而像是愣住了,还有点抗拒温霏的意思。
左愈是何等压力,即使他想选择性眼瞎,也忽视不了一个四岁孩子在这种关头的本能反应。
以左愈的人生阅历,又怎会不知道再聪明的四岁小孩,也没有这么娴熟的演技,能把本能排斥一个人的反应装得这么自然——更何况,墨墨也没有必要装。
眼前的情况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墨墨真的在下意识的抗拒温霏的拥抱。
是什么样的养母,才能让从小在她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抗拒她的拥抱?
我想,如果左愈真的还有心,也一定能看得出温夫人的不自然,温霏对墨墨的笑意根本就没达眼底。
“好了,让墨墨吃饭吧,他应该饿了。”
左愈移开目光,神色有些不善。
“把墨墨自己的餐具拿来,我喂他吃。”
温霏闻言松开了温墨,对守在一旁的保姆说。
那保姆却张开嘴,一时没有挪开脚步,好像是想说什么反对的话,但最后她只是欲言又止,迟疑地又看了温夫人一眼,然后顺从地拿出了放在精致儿童餐盒里的餐具。
“抱歉了,左愈哥哥,我知道左家规矩多,但墨墨在温家的时候,习惯了用自己的餐具。让他用左家的银质餐具,他会不习惯。”
温霏用优雅好看的动作,打开儿童餐盒,拿出里面迷你型号的叉子和勺子,一边对左愈说:
“墨墨的餐具,是温家特意给他定制的,用最无害环保的材料制成,最适合儿童使用。”
我听了她的话,就知道她是想用这套餐具扳回一城,让左愈以为她和温家对墨墨有多好。
但左愈只是含笑看着墨墨,没有说话,似乎在无意中把温霏晾在了那里。
“墨墨,啊,张开嘴。”
没有得到自己理想中的回应,温霏显然有些不高兴,但她又很快压下这份不高兴,温柔优雅地笑着,亲手挖了一大勺鸡蛋羹,送到墨墨嘴边。
墨墨显然不适应温霏的亲自喂食,他东张西望了一下,但随即他又静下心来,在温霏那伸得十分坚决的右手前做了个小小的鬼脸,然后在温霏的瞪视下乖巧地张开了嘴。
我看着温霏和墨墨喂食的这一幕,越看越觉得违和。温霏要装样子也不提前做做功课,人家都是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她现在的作为可倒好,那是等于都到拜天地的时候了才想起来要扎耳朵眼。
哪有给小孩子喂饭,一喂就喂那么大一口的?温霏是想让墨墨当着左愈的面被噎着吗?
以温霏的城府,本来不该这么没有准备的啊?还是说,她讨厌墨墨就讨厌到这种程度,在家的时候连提前和墨墨好好接触磨合一下都不乐意?
温霏就这么连喂了几口之后,墨墨白嫩的小脸都皱得像干瘪的橘子一样了,他打了一个嗝,然后无辜地对温霏眨了眨眼睛说:
“妈咪,我不是大象,你这么快就把我的肚子填满了,接下来的用餐时间我们该怎么熬过去呀?如果我不再吃你喂的东西了,会不会让你难为情?”
左愈听到温墨的话,忍俊不禁地轻笑出声。
温夫人用手里绢帕抹了抹脸上的冷汗,尴尬地笑着说:
“看这孩子,真是够淘气的了。他从小就比别的孩子要活泼一些,真是让我们头疼呢。”
但左愈接下来的话,就让温夫人笑不出来了:
“还有一件事要和你们说,从今天开始,霏霏和墨墨都住到左家。霏霏的病情,在左家能得到更好的控制,她在家休养不去医院的这段时间,我会让左氏医院的医生也住到这里为她看病。”
说到这里,他停顿片刻,转而看向温霏道:
“至于墨墨,他既然已经是我们的孩子,是左家的继承人了,我必须要用左家的教育方式培养他。”
温霏咬了一下嘴唇,然后得体地笑着说:
“这是当然的,墨墨是该和爹地多亲近亲近。我们温家虽然也是本地的豪门,但比起左家的门第,还是要差一些的,他能在左家长大,这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
我在心里暗自狂喜,墨墨能住在左家,这是极好的事。虽然温霏也跟着住了进来,这等于我要和温霏住在同一处屋檐下,这想想就实在是让我不快的体验,但比起墨墨的前程,我牺牲这点算不了什么。
“你没有异议,那就好。”左愈对温霏淡淡地笑了一下,招手示意李管家进来,吩咐他道,“待会儿你派人去温家的主宅一趟,代我问候温先生之后,让人把温霏小姐和小少爷的行李都拿过来。”
李管家应声,鞠了一躬,就离开照办去了。原本守在餐桌旁的照顾墨墨的保姆也跟着李管家去了,因为温夫人让她回温家整理墨墨的衣服和用品。
温霏对左愈嫣然一笑,表示她对接下来在左家的生活很期待,然后又夹了一口鱼肉,当着左愈的面极为细心地挑出鱼刺,送到温墨的嘴边。
“这是什么鱼?”
墨墨没有张口就吃,而是皱着一张小脸,对着到了嘴边的鱼肉看了半天。
温霏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