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一行人明明鱼贯而走,依在一把伞下的他们却彷佛被如注的雨,隔到了另一个世界。
“陛下写给南唐天子的那些信,是真是假?”
“真。”
“殿下见过?”
“恩。”
秦长风点点头,目光略显迷离,“头两年,每月十五,孤都被南唐天子召进宫,听宫侍读他的信。
后来,书信逐渐减少,从每月一封到三月一封,再到半年、一年、三年一封,直到,再也没有。”
也就是说,西汉帝最初对秦长风是有感情的,且情意不浅,只这情逐渐被时间、距离消磨掉了。
“帝心转薄,是因为皇后的薨逝?”
“不止。
孤最后一次进宫听宫侍读信,是十四岁,他说为了庆贺孤长大,想要在南宫东,建一座未央宫。”
虽然西汉帝的思念不再深切,但他还是盼着儿子归家,是有人在猝然之间,击碎了皇帝的期待。
“谁在害殿下?七皇子吗?”
“莫说五年前秦长泽只有十一岁,没本事左右帝心,便是如今他十六了,一样没能耐左右帝心。”
“那是谁?”
“元家。”秦长风斩钉截铁地答,“孤知道是元家动得手,但孤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小女帮殿下查。”
“呵……”秦长风笑着摇摇头,“宁姑顽顽,虽然孤是西汉皇子,但孤没本事送你进大兴皇城。”
“不要殿下帮忙。”
宫墙深深,看似与世隔绝,然,青天底下从无秘密,皇帝因何改了心意,皇城外必有蛛丝马迹。
“宁顽顽,不许胡闹,孤——”
“知道。”溶月笑着打断秦长风,“这里是大兴,如果小女胡闹,惹出祸端,三殿下护不住小女。”
“知道就好。”
哪里好了?
西汉储君,孤身在金陵时,叱诧风云,把权贵耍得团团转,回了大兴,却举步维艰,何其可笑!
想当初,江家无情,也不过借着旁人的手来杀宁家,不像西汉帝,身为亲父,竟纵容儿子杀兄,着实荒谬!
西汉帝什么心思,她一定要替秦长风查个明白!
走着走着,大雨停了,溶月抬眸一看,发现他们上了回廊,林德元立在天禄阁外,躬身、拱手:
“陛下,三皇子、七皇子、九皇子、韩大将军、韩中郎将、韩右卫、宁班主到了,求陛下赐见。”
“进。”
天禄阁一片漆黑,皇帝坐在暗处,声色沉沉吩咐:“点灯。”
“是。”
宫人捏着火折子,点亮书案的夜灯,火光亮起的一刹那,溶月飞快地抬起头,目光掠向正前方。
那面遮住帝颜的梨花木素屏被挪开了,昏黄的烛火照上皇帝的半脸,衬得他如鬼般,阴恻诡谲。
皇帝老了,眉间沟壑如山,面皮似两块斑驳的老树皮,沉沉垂下,龙眼下的两团黑,又深又浓。
“臣等(小女)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陛下。”
众人起身,皇帝抬手,指尖轻点案台,林德元立刻躬身,拿起几封信,走到秦长泽面前,呈上。
“请七殿下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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