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一,大兴城艳阳高照,百姓如往常般,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归途中,他们忽闻琵琶声嘈嘈切切,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侧首一看,一顶翠绿辇轿,缓缓而来。
辇轿左右,各有六个姑娘,姑娘各个生得花容月貌,体态娇媚,她们抱着琵琶,一边走一边弹。
轿中坐着一个内着烟红牡丹纹对襟齐胸襦裙,外披梨黄仙鹤纹纱衫,头戴大朵富贵魏紫的姑娘。
姑娘发比夜浓,脸似玉盘,轻纱覆面。
轻纱之上,她的一双美眸明亮胜星辰,薄纱之下,她的两片红唇,比朱砂更娇艳欲滴。
街上的人纷纷看痴了,有个孟浪的郎君扯着脖子大叫一声:“美人,快去了面纱,叫爷瞧瞧脸!”
这一喊,引来更多的男子扯脖高喊:“对,摘了面纱——”
“摘——摘——摘——”
一时间,大街两头的行人,无论老幼,全昂着头,跟风高喊,喊着喊着,有人冲到路中,截断前路。
“不摘头纱,不给过——”
“急什么?”轿前的龟儿爷掐着细脖,一声反问,问罢,他抡起鼓槌,猛地捶向铜锣,“铛——”
大街骤静。
“今夜,长春馆开门迎客,大兴城内凡是想见我家花魁者,请来红衣巷,上长春馆,骑楼赛诗。
诗赛夺魁者,不必出一分一毫,便可登二楼,入花魁厢房,与她共处一夜。”
“真得假得?”
“千真万确。”
“好——”郎君们闻言,纷纷颔首,勾住左右,扬声笑喊,“走,咱们这就去长春馆瞧瞧热闹!”
人潮散开,让出一条道。
十二个姑娘抱起琵琶,复又谈起玄妙的琵琶曲,轿夫在曲声中,抬起辇轿,踩着旋律一步一走。
佳音、美人,彷佛一幅九天仙景,又似地府的魅影,勾得街边的男子双眼迷离,自发地跟着走。
眼看男人迷了心,妇人绷不住怒,丈夫在列的,上去揪丈夫,夫君不在的,立在街边,破口大骂。
“哪来的一群狐媚子,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勾引男人!”
“那龟儿爷说,他们的勾栏叫长春馆,这长春馆该不会就是那唱大戏的长春戏班吧?”
“一定是!
也只有宁溶月这等不要脸的娼妇,才敢带着一群和她一样不要脸的娼妇,光天化日之下勾男人!”
正此时,陶双双领着奴婢,从一家首饰铺子走出来,她听见骂声,怒而呵斥:“你们休要胡说。”
“谁胡说了?
宁家败落后,宁溶月先被罚进勾栏为伎,又被一个姓杨的老阉人养了几日,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陶双双的确不知道。
“还有,她爬了江七公子的床榻,才被接回江家,进了江家门,她又先后勾搭了世子和三皇子。
这等水性杨花的女人,难道还不算是娼妇?!”
当然是!
陶双双面色一寒,冷声吩咐奴婢:“走,立刻去宁宅。”
“是。”
陶双双坐车赶往宁宅时,一个年逾四十,衣着华丽的女人,领着个窈窕的女子,拦到路中:
“红衣巷有规矩,想要骑楼赛诗,楼中要么有貌比花魁的俏娘子,要么有女子被儒生赞过有才。
不知长春馆有什么?”
龟儿爷眉毛一扬,朗声答:“我们有花魁。”
“花魁是他封,不是自封,除非你们楼的花魁摘
柳眉之貌,担得起花魁之名,可当街摘了面纱,长春馆就落人一乘,费心勾起的旖旎也被散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