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急急拢上窗户,跳下坐榻,拔下飞镖。
镖上附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行字:世子秘入江家,刚过宅门。
字迹潦草,笔墨未干。
她把纸张揉成一团,抛进油灯,坐到梳妆台前,点眉、描唇,披上备下多日的流彩暗花云锦宫装。
然后,她抽下挂在画屏上的长腰带,站上方凳,用力抛出腰带,腰带似灵蛇,游过房梁,垂向两侧。
待她把腰带缠上,窗外响起一声“布谷”。
溶月不由地勾起唇角,心道暗处的妙人是知道冬日没有布谷鸟才叫了一声“布谷”,还是赶巧了?
念头未落,她轻点脚尖,把脖子套进腰带。
好痛苦!
悬梁,似落水,叫人喘不上气,但窒息之痛很快被肌肤之痛盖过,那悬于脖颈间的绳索如一把钝刀,在凌迟她。
不过片刻,脑海叫迷雾充斥,朦朦胧胧间,她想起那一日冲进房里,撞见母亲挂于梁上,死了的模样。
这就是母亲最后经历的痛楚吗?
她究竟有多么万念俱灰,才要选择以这样的方式自绝?!
恨意冲得溶月的意识越发地昏沉,她觉得整颗头颅好像要被绳索割断,双腿之下彷佛有万千怨鬼要把她扯进地狱!
不——
她不能死,她还没叫江家人尝过母亲尝过的痛楚!
最痛苦的时候,一个黑影奔到她身侧,双手颤抖地托住她:“母妃,不要——”
得救的刹那,冷气如同决堤洪流倒灌进溶月的唇齿,她半僵着身子,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
“咳咳咳——”
临漳立刻抬手,一边轻柔地替她顺背,一边用心疼到极点的口吻一遍遍地说:“宁姑娘,没事了。”
没事?
一切才刚刚开始。
她强行咽下咳嗽,茫然又震惊地仰面:“世子?”
“是我。”
她急欲起身,可她才叫腰带勒得半死,哪里能起得来?
但越是起不来,她越要起来。
“世子,请放开小女。”
“不放。”
若他再来晚一步,是不是只能看到溶月似他的母妃般,冰冷地垂在梁上,再不能同他说一句话?
临漳抱得更紧了。
这人是嫌她没被吊死,想勒死她吗?
可叹溶月难受地要死,还要奋力挣扎,她推他、锤他、咬他,却毫无作用,万般无奈的她,忽而泪如雨下:
“世子,求你放开小女……”
泪水滴到临漳手背时,久违的巨痛袭上他的心头。
没人知道,他总在午夜梦回中见到母妃,见到她跪在皇帝的脚边,求他放过她,放过她的孩子。
尽管梦里的哭声如泣如诉,他却没法看清母妃的面容。
此刻,怀里泣不成声的溶月和梦中母妃的面容交叠,叫他不由地生出笃定,母妃曾经便是这般模样。
临漳忽而松开手。
他一松开,溶月半身翻倾,滑出临漳臂弯,滚到了地上,她在地上滚了几圈,滚到墙边才停下。
而后,她扶着墙壁,拢紧半敞的衣襟,像是一只瑟瑟发抖却又不甘心被猛兽一口吞下的小兽般,满目戒备地瞪着他。
临漳瞥着溶月肩上的血色狰狞,既心疼又好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