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的秦长风,似一只栖息在梧桐树梢的凰鸟,即便他的心为她而动,却不会飞下枝头,和她同行。
更遑论和她比翼齐飞。
溶月低眉,沉默地把期盼上棋子一一收回,直到棋盘回到“龙在鸣,虎低泣”的态势,她才停下。
“三殿下,小女的解释尽在此局。”
“什么意思?”
“太学考之前,江宁府和江家合力,犹如白龙在天,三殿下却因西汉帝心不决,似黑虎落平阳。
对在天的白龙而言,黑虎落平阳,不如一只犬。
所以,即便三殿下百般伏低做小,江宁府或者江家都不会高看三殿下,更别说全力助殿下归西汉。”
“嗯。”
今夜之前,如果不靠临安对他的一片痴情,他不可能和江宁府交情不错,但这“不错”流于虚表,甚至不能叫他从临漳口中探得太学考题。
今夜之后,虚表被破,临漳因为南唐皇帝欲彻查太学舞弊心生惧怕,第一次亲口说出,他们同在一船。
“顽顽的意思是,欲想用之,先行打压?”
“不愧是三殿下,竟能一言以蔽之。”
他是西汉储君,自小学得就是帝王权术,自然懂,可顽顽不同,她是深闺女子,又是从哪里学来这些?
“宁刺史教你的?”
父亲或许教过,奈何她幼年不好学,许多东西只学了皮毛,偏生每回父亲生怒,母亲总会护着。
于是,她越发散漫。
倒是后来进了长春馆,岁月寂寥,她在难熬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寻来父亲读过的书,一本本重读。
“若太学考顺利,三殿下看中的人固然能进得太学,可从学子到朝堂,长路漫漫,三殿下等得起吗?”
等不起。
不过,他指望地——
“当然,三殿下指望地不是学子,而是学子背后的世家,可这些江家看不上的世家,又能为殿下带去多少助力?”
“……”
“太学考不顺,损及三殿下不多,却能重创江家和江宁府,若殿下能救两江于水火,那两江为殿下所用,指日可待。”
“说得有理,只不过,顽顽以为某该拿什么,救两江于水火?”
“朝中有人欲借太学舞弊一事,大削江家之权,可只要帝心不动,欺君死罪便可以变为失察小罪。
既为失察,杀了害江太尉失察的人,也就是了。”
溶月又捻起一颗黑子,落在白龙颈下:“如同此局,看似绝境,却能被一子扭转,两江之生路,亦是如此。”
“江明谦?”
“不,是江正折。
江相宜命江正直寻人,要他在天亮之前寻回,小女猜,他打得正是万一兜不住,就弃车保帅的主意。”
秦长风抬手,指尖轻叩窗扉:“影赤。”
一团黑影落到廊下:“在。”
“江正折呢?”
“不知去向。”
“去寻。”
“等等,江正折人在城西,赤统领不妨让止水领路。”
“是。”
待影赤遁入暗夜,秦长风笑问:“再来一局?”
“好。”
两人正要再下一局,又一团黑影飘到廊下:“主子,临漳世子差人去府里请主子,人已出江家大门。”
秦长风慌忙起身。
“三殿下留步。”
“还有事?”
“凭江正折这一子,江家乃至江宁府的荣华富贵,尽在三殿下股掌,他们若肯为殿下所用,自然最好。
若是不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