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二人到了垂花门。
新上任的江家总管安平,立在两辆马车前,他一看到她们,立刻恭敬地弯下腰:“奴婢给四夫人、月姑娘请安。”
“车子备好了?”
“是。”
安平搬下马凳:“四夫人,月姑娘,请登车。”
“恩。”
丁夫人率先进了车,溶月抬步,正要走向后一辆车,一辆马车驶过宅门,虞沅芷笑着步下马车。
“月姐姐好。”
“虞姑娘怎么来了?”
“来看看婉儿。”
“是该来看看,可惜我今日不空,不然就陪虞姑娘同去了。”
“真是不赶巧。”虞沅芷笑笑,“月姐姐慢走。”
“恩。”
眼见虞沅芷走进抄手回廊,溶月才回过身,丁夫人趴在车窗边,若有所思地看着回廊里的倩影:
“她就是金陵第一才女?”
“是。”
“长得不错,难怪能得世子欢心。”
“恩。”
丁夫人收回视线,冲她勾起一点笑:“她这会儿来瞧李婉儿,应是另有所图,月儿该多加小心。”
“多谢四舅母提醒。”
“江家只有你待我最真心,我希望你能过上好日子。”
临近午时,马车到了紫霞山下。
因山路陡峭,车子上不去,溶月和丁夫人各自在奴婢的搀扶下,顺着潮腻腻的山道,缓步向上。
春日的山间,凋敝退去,绿意盎然,黄白色的蝴蝶在树丛穿梭,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唱不停。
热闹的山景,衬得明谦的孤冢无限寂寥。
隔着十来步的距离,丁夫人忽而停住脚,再也不能上前,她怔怔地看着明谦的坟冢,泪水横流。
过了好一会儿,她说:“月儿,你先回去吧。”
“是。”
走出许多远,丁夫人凄楚的哭声还清晰可闻,她缓下脚步,回身看顿在后头,目光落在孤冢的林缨。
“怎么了?”
“婢子就是觉得丁夫人好可怜。”
可怜?
江正折买卖考题,江明谦考场舞弊,二人死得罪有应得。
且他们的死,是自己选的,不像父亲,无辜被冤,也不像母亲,走投无路不得不以死求取怜悯。
如此该死的他们,却横在名贵的棺木,在亲友的十里相送中,体体面面地入了土,而宁家满门,却死得不留全尸,至今连个衣冠冢都没有。
他们何来的可怜?!
“你怜悯丁佩蓉?”
“不是,婢子——婢子……错了。”
到了山下,溶月听见黛水河畔传来一阵如泣如诉的琵琶声,她侧首一看,看见雨前亭里坐了个人。
“去看看。”
“是。”
走得近了,琵琶声落在人耳,越发的哀怨伤怀,溶月安静地立在亭外,直到一曲弹罢,才开口:
“绿竹姑娘,又见面了。”
“宁姑娘?!”
上一世,她的身边人,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卖笑的伎子,另一种是买笑的恩客,但无论是卖笑的,还是买笑的,全是薄情人。
唯有绿竹,除外。
“能进来吗?”
“宁姑娘请进。”
溶月抬步入亭。
石桌上放着一壶酒,两个杯子,一个杯子装满酒,一个杯子的酒喝去一半,桌上还有一张绣满桃花枝的帕子。
帕子一角绣着两行诗: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