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看着影青狼狈而逃的背影,忍不住弯起嘴角,笑叹:“难怪当初宁状元总说,你性子顽劣。”
她一时怔住,不知怎么接话,王夫人也不在意,笑眯眯地补了一句:“不过这样的月儿,极好。
如果宁状元和四姑娘泉下有知,看到月儿戏弄人,一定也会觉得极好的。”
前世,她是勾栏伎子,一辈子莫说戏弄人,不被人戏弄,都很艰难。
今生,她虽离了青楼,可尝过的苦楚,历历在心,灭家的深仇,刻骨铭心,她哪儿有闲心、闲情,逗弄人?
原以为失去地一切不可寻,不成想,当仇人死绝,父母安息以后,她竟能渐渐寻回过去的自己。
“的确极好。”
二人喝下半碗汤,小二又送来一壶酒:“这是小店刚采买的西汉名产,葡萄酒,夫人和姑娘要尝尝吗?”
“恩。”
透亮的酒自瓶口倾斜,如同流动的琥珀般澄清、透亮,醋栗的香味在鼻尖一点点地轻荡、流淌。
“好香。”
溶月端起白瓷碗,抿了一口,如同酸樱桃的果香在舌尖旋转,她叹了一声:“可惜没有夜光杯。”
小二笑答:“汜水没有夜光杯,但张掖有,姑娘若是不着急走,不防在除夕那一日,夜游张掖。”
“有热闹看?”
“有。
张掖的除夕不熄灯,夜里不仅有舞狮、幻术、灯会,还有百戏可看,光戏台子就有小店这么大!
且唱戏得都是名角,城里的百姓、赏景的墨客、路过的客商、走船的纤夫都会来看,非常热闹!”
“那得瞧瞧去。”
说话间,影青奔进大堂:“姑娘,影橙回来了。”
“恩。”她放下酒碗,站起身,“舅母,葡萄酒甚是好喝,您多喝一些,我有些乏,就先回房了。”
“好。”
她抬步而走,到了后院,她停下步子,示意止水先进房,然后吩咐影青:“现在,你可以备车了。”
“是!”
影青欢欢喜喜地退了,溶月转身,拐进一间下房,止水一见她,立刻伏身:“姑娘,奴婢回来晚了。”
“不晚,路上顺利吗?”
“顺利。”
“去歇着吧。”
“是。”
待房门掩上,溶月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瞥向横在榻上的人:“数月不见,景秀嬷嬷别来无恙。”
景秀欲起身,但她实在没力气,将将抬起半身,又直挺挺地倒了回去:“宁姑娘恕罪,奴家起不来。”
“无妨。”
“谢宁姑娘。”
“嬷嬷瘦了。”
长春馆被查封,她以为死定了,谁晓得天子开恩,免了她的死罪,可她虽然活着,却成个乞儿。
金陵的乞儿不好当,三天吃不上一顿饱饭,难得得了一份赏,不仅被人抢去,还要挨上一顿揍。
真真生不如死。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想要活下去。
想到这里,景秀再不敢横在卧榻,她滚到地上,哭求:“只要宁姑娘肯救奴家,奴家做牛做马报答姑娘。”
“好。”
景秀呆滞片刻,不敢置信地反问:“姑娘应了?”
“恩。”
景秀出生书香门第,读过四书五经,昔日长春馆那些脍炙淮水的艳词哀曲,不少出自她的手笔。
“我要去大兴。”
“奴家随姑娘去。”
“我要在大兴城开一家青楼。”
“欸?”
“不愿意?”
“愿意。”
她本来是个老鸨,只会经营勾栏院,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