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借刀杀人
这一夜,注定休息不好的不止李汉一个。
那王士珍乃是心思细腻之人收到南方应城传来的情报之后,很快就品出了这份情报内所指的那人是谁。
前任北洋新军统制,又跟南方的革命党交情不浅,说得可不就是士官三杰之中的吴禄贞吗?
士官三杰同情革命并不是什么秘闻,当年蓝天蔚也是因为同情革命,最后被张彪逼离了湖北,去了东北。士官三杰中的另一位张昭曾,前几天还闹出了滦州兵谏。三杰关系不错,联系也很密切,吴禄贞这些年来锋芒毕露,知道他曾参加过华兴会的人不少!
因此,接到那封情报之后,不管他是真是假,反正王士珍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立刻便将他摘抄了两份,分别发往彰德府跟京城。
且说今日的养心殿里气氛凝重而压抑,紫荆城内大清国的隆裕皇太后坐在宝座上抹眼泪,跪在地上的大臣和太监们也在跟着嚎,由于宣统小皇帝陛下受不了殿内的压抑气氛哭闹不停,所以,现在已无法继续参加这场朝议了,正由太监们护送着赶回寝殿。
今天跟往常一样没有召见汉臣,在场的不是皇室宗贵就是八旗贵族,与这个王朝的命运早就连在了一起,所谓休戚与共,国亡就意味着他们将失去手上所有的特权,没了
现在的朝廷是摇摇欲坠,这座叫做‘大清帝国’的豪宅在建成了两百多年之后,终于经受不起风吹雨打,变成了一座随时都会轰然倒塌的破房子了。可叹当年的破房子修补匠李鸿章早已做古;三大洋务大臣中的另一位香帅张之洞也驾鹤西归了;隆裕皇太后模样倒是学足了那位已经逝去的万岁太后老佛爷,可惜气势学足了却失了那位的手段、心计,根本驾驭不了偌大一个没落的王朝。
如今朝廷离心离德,满汉大臣集团之间的矛盾空前激化,偏巧有能力的都是汉臣,谁又能指望哪个汉臣面对一群宗贵的排挤还能忠心耿耿的人来帮忙修补这座破房子?
袁世凯么?
他的内阁总理大臣是怎么来的,如今殿内谁人不知道!
可有什么办法呢,就说那前段时间喊的声音最响的小恭王吧,声音再大有个屁用,陕西举义的消息传开之后,慌张要把湖北的兵调来清剿的是他;山西举义时,说要移都东北的也是他;前几天滦州兵谏一处,整个京师都被震惊了,这小恭王顿时也吼不起来了,第一个慌里慌张上了奏折请洋人发兵的是他,要朝廷答应了袁世凯的要求,叫他带兵北上护驾的还是他小恭王。
就这样的能耐,除了任人唯亲的大清朝,还真难找到第二个地方让他尽情发挥自己的一身才学了。这几日国内各省军变、举义的战报一封接着一封呈到他的官邸,小恭王已是几夜没有合眼,坐在书房与几个王公子弟干着急,但就是没办法。
现在清廷可以动用的精锐力量就是北洋新军六镇,但是这六镇中,朝廷唯一勉强可以放心的只有第一镇,因为该镇兵员多是穷苦旗人,与朝廷勉强算是一条心。至于另外的那五镇,不仅兵员多是汉人,便是官弁将领也都是袁世凯一手提拔的,谁能保证他们是忠于袁世凯多些还是忠于朝廷多些?
前几年袁世凯一倒之后,一帮宗贵们是怎么对付他的,以袁世凯那锱铢必较得性子,一帮没少落井下石,甚至阴谋要除掉他的皇亲国戚们如今谁不担心他复出后的报复,自然是要打压与他。
可惜,局势不等人,如今已经糜烂到了非他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什么叫“麻杆打狼两头怕”?这就是。
南边的乱局不能不解决,西边陕西、山西的祸乱也不能不增援,袁世凯又不可靠,可偏偏朝廷兵力捉襟见肘,有苦难言。南方新军编练进度太慢,主要还是混进了太多留洋学生。这帮混小子出了国就忘了祖宗,忘了天朝的威严,一个个不是叫嚣着革命,就是倡导什么君主立宪。革命,革谁的命?还不是要革了资助他们出国留学的朝廷的命;叫嚣着立宪的那群也是混蛋,摆明了跟掌权的一群爷找不自在,收了满人、旗人的权,难道还能给一群汉族的贱民吗?统统都是不可靠。
地方绿营、勇营、巡防营暮气沉沉,装备陈旧,地方势力影响太盛,指望不上。至于北洋军,还有京师要拱卫,东北也得镇守,不能都派到南边去。如今这朝廷上谁也没有洒豆成兵的法术,眼着顾得了东边就顾不了西边,这朝廷里愁得几天睡不着的‘忠臣’可不止小恭王一个。
养心殿里凄凄惨惨,养心殿外是鸦雀无声,太监宫女们小心翼翼的走路,轻声慢语的说话,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太后,一顿乱棒齐下,一命呜呼失了去。
片刻之后,一个小太监行走匆忙来到养心殿外,小声喊道:“启奏吾皇陛下、太后千岁,摄政王大人赶来觐见。”
养心殿里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哽咽,抹了抹眼角的泪,齐唰唰将目光投向太后。他们都知道那摄政王载沣乃是方才接了大英帝国驻华公使朱尔典的邀请,赶往东交民巷去了,如今既然回来了显然是来知会一声的。
“知道了,宣他进来吧!”隆裕叹了口气,将要离开宝座的身子又落了回去,把抱在怀里的宣统小皇帝也给重新安置在了自己的旁边坐着,笑着摸着他的头说一声“不哭!”
“渣!”
外面的小太监应了一声,很快便通道宣见的声音了。
养心殿里短暂又安静下去,不过这般寂静没能持续多久,很快外面便听到了摄政王载沣的声音了,“奴才载沣,恭请圣安!”
“进来吧”,隆裕太后拿锦帕擦了擦眼,身边一个太监便走了出去,将那位一脸阴沉的摄政王给迎了进来。
“摄政王,刚从东交民巷回来?可是听到什么好消息了?”隆裕问道。
载沣脸上勉强挤出个比哭好一点的笑容打了个躬之后,方才又给旁边几位王爷见了礼,说道:“回太后的话,奴才方才刚从英国领事馆回来,袁宫保已经接受了内阁总理一职,已经离开了彰德府,不日将抵达开封暂作停留,然后南下信阳督检完战事后便回京组阁,他派人给太后、各位王爷大臣带了句话----内阁无皇族、否则坚决不愿接受总理大臣之位;还有奴才无能,未能说服各国公使团,公使朱尔典大人明确指出大英帝国跟其盟友不能出兵帮助朝廷抚乱,不过他也保证,绝不会允许其他国家插手咱大清国的内务,严守中立之职!”
随着滦州兵谏,朝廷当真是慌了神,甚至小恭王最后提议邀请外**队帮忙抚乱的主意,竟然也能获得一群宗贵们的响应,这才有了这么一处。
“唉”
养心殿内传来一片叹气声,不知道多少的亲王、宗贵因为朝廷未能请来国外强兵帮忙抚乱而唉声叹气。
这个国家的所谓统治阶层,实际上早就已经腐烂到了骨子里。
“唉,那内阁他要就要了吧,各位卿家早有准备,想要便给了他吧。没能请来援兵也无妨,哀家也算明白了,少了这些国家在后面闹事,咱们大清国才能安生几年。罢了,没什么事情就都回去吧!”
隆裕显然也很失望,叹了口气,打发大家伙没事就回去吧。
“启奏吾皇万岁、太后千岁,奴才还有一事要报!”
载沣再一次站了出来,面上很是难的拿出一封电报呈上,“奴才刚才经过军机处电报房接到一封信阳拍来的电报,事关重大,奴才一人做不了主,只好跑来请懿旨定夺。”
隆裕被他难的脸色吓得够呛,没敢接过那封电报,只是了一眼,说道:“我一人也做不了主,这里的都不是外人,又没有汉臣,你就大声念出来,大伙一起参详参详。”
“这……太后还是先过电报,再说别的吧。”载沣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隆裕也没坚持,将那电报封皮拆了,取出抄稿,瞄了一眼,惊得从炕上跳下,拿着电报的手颤抖着,抬起另一只手指着载沣,正欲说些什么,但觉两眼一黑,手一松,整个人向后一仰,昏倒在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