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银玄分神想花馥栀的时候,淑妃听到他那句“脑子不好”,只当他在意有所指,又差点儿把指甲撇断。
她狠狠吐了几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忍耐,等把他利用完了,再收拾也不迟。
“明日吧。”淑妃克制着情绪开口,“明日你找个理由,让那个太监来丽水阁。”
“那便多谢娘娘了。”
司银玄朝她颔首致礼,随后转身走出了亭子。
淑妃看着他带着那个叫谭春的太监不疾不徐离开了,神情若有所思。
司银玄比他们想的要聪明许多,一个无权无势无所依仗的病弱皇子,在深宫养了十五年,从未接触过朝堂之事,却能洞悉各方利弊干系,看清各方势力纠缠。
这份心智,着实是令人心惊。
还好他活不久,还好他身后除了一个皇上再没有别的势力,淑妃无不庆幸地想。
她目光又落到司银玄身后那个青衣太监身上,唇边泛起一丝笑,似讥似嘲。
“可惜了……”
她轻叹一声,这九殿下脑子虽然好使,但好像有病,每次都是为了个奴才费尽心思。
上一次是栗公公,这一次成了谭春,下一次说不定是什么阿猫阿狗呢?
不过没有下一次了。
淑妃眯了眯眼,露出几分危险神情。
等她目的达成,九皇子也该“病逝”了。
毕竟,他知道得太多了。
察觉到一直落到身上的那道不善的目光移开了,司银玄步子微顿刹那后,若无其事继续向前。
“谭春。”他接着方才被打断的话聊说起,“你不可能伺候我一辈子的,我活不了多久,但你还有大半辈子——”
“殿下!”谭春顾不得主仆规矩,直接出声打断了他,“奴才求您别说这样的话。”
“听我说完。”司银玄走在前方,并未看他,自顾自说了下去,“栗公公死了,你就是我在这世上最放心不下的人,不把你安顿好,我会死不瞑目。”
虽然说“死不瞑目”有点夸张,但意思是这个意思。
在这个世界,真心真意关心他的也就只有谭春和他父皇了。
他父皇九五至尊,儿子女儿加起来快二十个了,少他一个没什么,他并不担心。
他只担心谭春。
谭春满脑子想的就是伺候好他,他要是跟花馥栀走了,保不准他留在宫里会受欺负。
“你可千万别想着给我守陵啊,你伺候我这么久,难道不知道我是个心肠软的吗?我要是知道你一直守在我坟边,估计都不好意思投胎转世了。”
司银玄语调轻松地说出这番话,而后笑着回头看去:“听到了没有?”
谭春泪水无声地滴落,将风筝上画的图案都浸湿晕开了。听到问话,他眼睛红通通的,哑着嗓子回答:“奴才听到了。”
“这就对了。”司银玄拍了拍他肩膀,颇感欣慰。
等回到松寿轩,司银玄跟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淑妃娘娘说要送一盆吊兰给我,明日上午你去丽水阁拿一下。”
“是。”
谭春应下,在第二日服侍司银玄用完早膳后,便离开松寿轩朝着丽水阁而去。
他刚走到丽水阁偏门处,门后一个宫女便招呼他:“谭公公,这边请。”
他认出来这是昨日跟着淑妃的两个宫女的其中之一,冲她点点头:“多谢。”
二人并无多言,谭春跟在那宫女身后,穿过一片假山流水,走过一条抄手游廊,又踏上一座约莫五丈长的精致廊桥,来到了那座昭示着圣宠的画楼庭前,看到了正在悠然抚琴的淑妃。
那宫女回到淑妃身侧站定,独留谭春站在空旷庭中。
他不敢出声打扰淑妃雅兴,便缄默不语,打算等她弹完这一曲再开口。
这一曲弹得漫长,调子又软绵绵的,谭春站在暖洋洋的阳光下,忍下了想打哈欠的冲动。
“也不知道她还要弹多久?”
他正百无聊赖盼着琴声停下,却忽然看见地上一道影子在慢慢靠近。
人是从后来的,几乎没有脚步声。
谭春并未多想,后背却突然被猛地撞了一下,撞得他差点儿往前扑去。
“啊!”
他刚站稳,女子的惊呼声响起,随之而来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像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低头一看,脚边碎成三节的白玉如意映入眼帘,他心里倏地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