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中和叶三省回到座位,开始回敬,然后,杨中告辞。
叶三省,高雪皎,周波和李博送到门口看着杨中上车离去,回来温酒挑灯再战。
现在,才是完全属于李博的生日酒局。
周波和高雪皎成为焦点,叶三省,朱勇,甚至李博都成为配角,但是这是他们聚会的定式,大家都不以为意,叶三省以往可能还会观察大家,及时插话补充,今晚他心神不定,满脑子都是杨中最后说那四个字:
迟早的事。
什么迟早的事?
是说高云?刘学文还是自己?
是说刘学文被解决是迟早的事吗?还是说自己像高云一样提拔是迟早的事?
到了歌城,依然还是神思恍惚,提不起精神应酬。
朱勇端了酒杯过来跟他碰了一杯,在身边坐下,叶三省随口问:“嫂子呢?”
“她先回家照顾孩子了,才两岁,睡觉的时候离不开人。”朱勇拿起桌上的烟点燃,“你应该多关心小曹啊。”
“小曹?”叶三省一怔,反应过来,笑了,“对啊,小曹她跑哪里去了?”
“应该是接电话吧。”朱勇意味深长地笑笑,“你最近参加我们的聚会少,追小曹的人特别多,每次聚会她至少都要离席接一个超长的电话,所以我们都取笑她叫‘永不消逝的电波’。”
叶三省心里一痛,说:“心中有欢喜,眼中何须见。”
朱勇说:“我二十岁以前看女生,只看缺点,这个太俗,那个太矮,二十岁后,改了,都看优点了,有几分喜欢就够了。叶兄弟,喜欢一个人的‘缺点’,这才是最长久的。”
叶三省端起酒杯,觉得这句话击中了自己,他自饮了一半,停一下再一饮而尽。
“喜欢是神奇的事吧,就像唱歌,你得投入感情,或者又像是……萤火虫,抓住又让它飞走。”
“诗兴大发了?今天谢诗人不在。”朱勇替他重新斟满了酒,叹气说:“叶兄弟,你知道你理想远大,但也不必用这种刻意的斯巴达克的苦行来磨炼自己啊?你看周围的兄弟,哪个不是快快乐乐地边走边唱?有些事没有必要永远一个人扛,藏在心里,只有喝多了才跟人掏心掏肺,自己都觉得可笑是不是?我不是劝你及时行乐,只是说,弦别绷得那样紧。”
“我好像是把自己绷得太紧了?然后觉得自己都这样辛苦了,却得不到公平的对待是吧?”
叶三省喃喃自问。
他想到了古教授和夏明亮,想到杨中,高云,刘学文和临江新城,想到了王洪九,易老色,尹先发……
一时间,心潮汹涌,无限感伤。
“所以要对自己好一点。你看我,奋斗是要奋斗,但是老婆孩子也要照顾。”朱勇摇头笑笑,“有时我也后悔,有野心的人是不应该进入围城的,但看着孩子粉粉的脸,奶声奶气地叫‘爸爸’,还带着音调,什么劳累抱怨都没有了。”
停顿一下,说:“当然,我不是劝你现在就找个人结婚生子。毕竟,你这个年龄,过个三五年有点基础再说吧。”
“这个基础是指金钱?还是说一官半职?”叶三省问。
“都有吧。”朱勇答,“你至少得买个房。喜欢一个人就得给她一点保障吧?还有呢,有个头衔至少让老婆出去介绍你的时候脸面有光……这不是俗气,而是现实,是人之常情,比如说叶科长听起就不错啊。”
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举杯。
曹红丽在他们身边坐下,问:“笑什么呢?”
她打完电话进来,别人都是成双成对的,只有叶三省和朱勇没有女伴,她似乎也只有跟他们打堆。
“我们是苦笑。”叶三省说,“倒是小曹你时刻脸上都带着微笑,是工作性质的原因还是你天生是个乐观的人?”
曹红丽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淡淡地说:“今年我爸爸五十三,我妈妈三十一,我二十三。”
叶三省和朱勇怔住,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表情尴尬地僵在那里。
“对不起。”
曹红丽没有理他们,继续说:“我小的时候,是个胖妞,跑不快,每次体育课都视若畏途,后来有个体育老师对我很好,总是在同学们跑到前面时陪着我在后面跑,还一边夸奖我很漂亮,有小大人的样子,那时候我心里就把她当成我的妈妈的,后来我故意跟爸爸提她,想让爸爸娶她,爸爸说:我每个节庆都给他送了红包的啊。”
这不是段子,也不幽默,叶三省和朱勇深深在地心里叹气,仿佛听到了那一刻那个小女孩内心一角徐答破碎的声音。
或者,这也是曹红丽一直藏在心里的话,一直想对人说。
“刚才我想了,有些话说了可能会后悔,但我觉得还是要说,因为遗憾比后悔更加让我后悔。”
叶三省伸手抓住曹红丽的手,看着她,缓慢而用力地说。
曹红丽看着他,被叶三省脸上那种奇特的严肃和深情扼住了,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那种惶然和无助,无比地惹人怜爱,坚定了叶三省的决心:
“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杨中离开李博的生日饭局,正在考虑回文化还是在江城约约谁喝个茶什么的,欧阳坚的电话打了进来,问他在哪。
杨中说在江城,正准备回文化。欧阳坚说那好,先别回,陪我找个地方坐坐。
杨中一怔,一时间无法*理解欧阳这个“坐坐”是什么意思,但毫不犹豫地答应说好,县*长你说地方,我马上过去。
什么地方呢?欧阳坚在电话中迟疑起来,茶楼太清静了,酒吧太吵太多人了,这样吧,你找个歌城开个房间等我。
杨中又是一怔,正想问有多少人,欧阳坚那边说,杨镇,你别想多了,我今晚心情不好,就我们两人喝点酒,坐坐。
杨中再次说好。
挂了电话,杨中开车直往市中心走,往着最大最闪亮的霓虹灯广告过去,停了车进了歌城要了一个房间,叫了一打麦芽浓度高的外国啤酒,配了拼盘,给欧阳坚发了短信过去。
半个小时后,欧阳坚推门进来,带着酒气。
杨中从沙发上起身迎上去,问:“刚刚在应酬?”
他跟欧阳坚关系一直不亲近,无论他当马麟秘书的时候欧阳坚在云阳区做常务副区长,还是他到文化县临江镇当镇长了欧阳坚当县*长,他们都是正常的工作关系,私下没有任何接触。
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杨中刻意的。
他到江城的时候,黎小周就给他讲解过江城基本的权力格局,告诫他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不要介入地方势力的纠纷之中,其中特别强调过前前市*委书*记、现人大主任王援朝,而欧阳坚,就是王援朝的秘书之一。
但是这小半年因为工业园区竞争国家级这一工作,他们往来密切,互动频繁,彼此都发现对方精明能干,尤其欣赏彼此的工作作风,渐渐亲近起来。
再加上虽然目前关系是上下级,却因为各自的背景,算是势均力敌,相处时杨中不卑不亢,两人都觉得非常融洽,非常自在,虽然没有明说,渐渐把对方当成朋友,彼此间说话也越来越直接。
“接待爱德富电子一位副总裁。”欧阳坚把手中的西装往沙发上一丢,他从晚宴开始,就一直只穿衬衣。现在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街上已经有人开始穿短袖T恤了。“虽然爱德富基本上是落户开南新区,但是万一呢?总得试试吧?但是人家骄傲得不得了,提出的条件完全是逼我卖国。”
对于领导,是没有休息日的,同样的,只要领导愿意,每一天都可能是休息日。
杨中相当同情他的县*长,这些工作,这个应酬纯粹是自找的,别人早就放弃了,但是欧阳坚就是这样的工作作风,总是想努力努力,万一就成了呢!
这也是他欣赏和佩服欧阳的地方。当然,他自己也一样。
实际上,如果能够拉到爱德富电子到临江镇工业园区来,那就又是一个重量级的筹码。
但是杨中有种奇怪的直觉,今晚欧阳坚心情不好,绝对不是因为工作,不是因为爱德富电子的原因。
——男人,有时的直觉也很准的。
“至少我们尽了力了。”杨中替欧阳坚倒酒,“我想你应该喜欢这种劲大的啤酒吧?”
“可以。”欧阳坚拿起啤酒瓶看了看。“今晚想喝劲大的。但不想再喝白酒了。”
“怎么个心情不好了?给兄弟说说。”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杨中换了一种称呼。虽然,这种称呼向来是他深恶痛绝的。
欧阳坚刚想端杯,闻听此言,手便停在那里。
虽然他刚才在酒桌上非常不耐爱德富那位副总裁的高高在上,漫天要价,忍不住给杨中打了电话,心情郁闷也想找人倾吐,可是,这事又真的可以随便诉说?
昨晚他和杨中他们一同飞回西川,按照安排是要在省城呆上一晚今天回来,可是一位“善解人意”的“朋友”,打听到文化县园区汇报团的行程,早早开车到机场外等候,卡准时间电话,欧阳坚却不过情面,又住了好几天酒店了,就连夜乘车回到江城。
到了小区地下车库,朋友走后,他默默地抽了一支烟,然后上电梯到一楼,从大门走出,找了一家商务酒店开房。
因为刚才他还没有下车,就看见了停在那里的那辆老式桑塔纳。
他再熟悉不过了。
当年他还在跟王援朝当秘书时,这辆车就由花冲开发区一位饲料老板“借”给王援朝备用,后来王援朝到了人大,这辆车也跟着到了人大,一直供王援朝不方便使用公车时备用。
但现在,停在了他楼下的车库。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