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是从周仲荣口中说出，因为他的身份，就代表了这个西川第二财政对于文化水街乃至整个江城文旅的态度。

姬中恒带头鼓掌。

无论如何，此时此刻，他做为江城市*委书记，周仲荣曾经搭过班子的又得到了周仲荣推荐的继任者，他都得表示支持和感谢。

这是一种态度。

官场之中，讲究渊源，传承，派系，否则你就会打入另类，被孤立排斥，况且这也不是原则上的分歧，周仲荣专门来江城，名义上还是对江城的支持。

“周总，杜省长在今年开春的金融会议上，也说了，任何一笔公开债不允许实质性的违约，这就让我们市州一级政府感到相当大的压力，有的地市州的债券，虽然经过各种努力，得到了相应的处理，问题暂时压了下来，但最终也是要解决的，省上也看到了这种问题，所以才不断地出台意见，召开会议，这种情况下，我们再发行地方债券，会得到批准吗？还有，我们是继续发行政府债券，还是发行企业债券？如果发行企业债券的话，需要我们抵押和担保吗？可不可以在某种情况下由省投或者请省投给我们联系销售？”

姬中恒笑着提问。

但是与会者相当一部分人都听得出来，这是新市*委书记对上任市*委书记的反击，“批评”周仲荣留下的赤字压力太大，同时也是委婉地表示，发行债券的话，希望得到某种支持。

“这个肯定没有问题。省投的作用之一，就是支持西川各地的项目实施，经济发展。”周仲荣肯定地回答，“政府工作会议上，顾书记和严省长，金融副省长都做了发言，金融方面不允许任何级别的城投平台出现公开市场实质违约行为，这关系到政府的信用，省*委有这个决心，我们自然就有信心。江投是在我手中建立起来的，发行了一些债券，我心里有数，都是三年期五年期，最快的明年就要到期了，我会一直关*注，而省投，起到的就是监督，保障这些债券如期如实兑付的作用。当然，每一笔怎样兑付，都要看当时的情况。比如说这次我们如果发行的江城文旅债券，蜀都商业银行购买了30%，到期我们可以视情况，请蜀都商业银行展期，或者继续发行二期债券。”

这番话含义相当丰富，也相当直接，大部分人都能够听得出话中之意：周仲荣将为他在江城工作时江投发行的债券“作保”，到期后如果兑付困难，可以用一些变能的办法保证“兑付”。

——也只有周仲荣，才敢在这么多人的会议上这样说。

“连续发行债券，利息会很高。”姬中恒说。

“利息是高，到时可以跟投资人协商，减息或者另外补偿。”周仲荣果断地说，“相对利息的困难，我们发展地方经济的责任更加重要。”

面对曾经的下属，周仲荣恢复了决策的气势，姬中恒沉吟一下，点头说：“能够用江城的文旅项目打包发行债券，这是好事，将极大地缓解我们江城城市建设，经济发展的资金压力，这个就要请省投方面给予支持，保障我们债券的顺利发行，尤其是在销售方面给予推荐。”

做为前任的善后，现任多少得讨价还价。

“省投肯定支持。我已经说了。我在江城工作过嘛，这是我战斗过的地方，我是有感情的。”周仲荣笑，“你们也要做好一些工作。首先是项目包装，聘请这方面的专家，把文化水街，一山一湖这些项目的盈利功能和利润预期做出来，至少在方案上要体现；然后要去北上广路演，向各方面推荐，进行展示，这也是很重要的一环；第三是城投的报表要做好，要看到利润，这样才好向投资人交待。目前的情况是，我们西川各地市州的城投在省外投资人眼中，没有好评，当然也没有差评，所以要如何获得资本市场的青睐，光是靠关系，靠政府背书，路会越走越窄，所以我希望江城能够带一个好头，做出一两个漂亮的项目，在资本市场叫响，而且能够盈利，到期给予投资人回报，将来就更容易更低成本融资，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姬中恒再次点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我们的债券发行规模可以多大？”

周仲荣答道：“原则上，我们的债券，必须保证专款专用。”

看起来答非所问，实际上是两位曾经的同事间默契的问答。

这个座谈会规格很高，规模却不像刚才视察调研队伍庞大，周仲荣一行也只有包括文旅董事长李放在内也只有四人参加，江城这边，姬中恒，林远，张子高，凌明山，韩小平几个，文化只有欧阳坚，徐兰，杨中，意外的是会前张子高专门通知叶三省，叫他参加。

叶三省知道这肯定是周仲荣的“关心”，虽然不明白叫自己参加这个座谈会有什么具体意义，但毫无疑问，从此他身上的“周派”标签越贴越紧了，他进入会场坐下的时候，感觉得到每个人都扫了他一眼。

现在，他感觉这个会，可能才是周仲荣来江地原主要意义，而不是他以前认为主要是给钟正阳助阵，传递省*委的政治意图。

当然，那也是目的之一。

但做为周仲荣个人，更主要的，还是想通过这个会，对江城的官员们，尤其是姬中恒，施加某种影响，哪怕是踩刹车，也不至于过分地砍掉项目，扭转前市*委书记的施政纲领，同时，也是对自己以前的工作，做某种善后，比如刚才他向姬中恒“承诺”，江投的债券他会关*注，保障兑付。

一想到江投，嘴角不禁露出微笑：他跟周仲荣还真捆*绑得紧啊。

刘成家当初为了笼络他，说江投成立半年多就发行了六个专项债券，九个普通债券，将近一百个亿的资金，几下就用完了，希望他能够影响一下周仲荣，结果叶三省在善后工作时，怕宝来村那几千万现金出问题，最终投了临江古镇一部分，大部分买了江投的债券。

自己和周仲荣都有这个特点，前进后，都不忘抹去遗留的问题。而“善后”工作，却都因江投债券联系到了一起，这可能是命中注定吧。

接下来的座谈，都围绕着江城文旅和文化水街，韩小平再次显示了他的不同凡响，他说邱总不在，那么这次发行债券的工作就让他来主持如何？他强调了他的优势，比如说向投资人推荐路演，比如说寻找投资人他有一定的关系，叶三省心想，这不是优势不优势的问题，而是名正言顺的问题吧？今天江投的董事长邱红霞没来，但国资委肯定不能缺席，而且这应该是凌明山的工作吧？韩小平完全是把自己当成副市长甚至常务副市长来看待，处处争事，也就是处处争权。

但是姬中恒居然就在座谈会上表态，说那这个债券的事这次就让韩局长来牵头吧。

会开完，大家驱车前往临江镇，周仲荣早就说了，要去王洪渊那个游轮吃鱼，故地重游，对于叶三省来说，也是如此。

他回文化后，一直刻意保持着低调，不回临江镇，不回宝来村，不主动跟从前的同事往来，除了杨中召见，基本都窝在办公室，重新登上游轮，匆匆眺望江景，也是感慨万千。

时移事易，很多人，很多事，很多情感，都已经发生变化了，而前路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