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文化县整顿房产开发市场专项工作会议在县政府第二会议室召开，会议由副县长杨中主持，县国土局主持工作的副局长唐英，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高安培，县纪委一位副*书记出席。

文化县一共十一家房产开发接到通知要求参会，这些企业都在城东拿了地，其中就有所谓的文化三大巨头九宏，国盛和鸿发，国盛和鸿发都是董事长亲至，九宏来的是总经理王永明。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次整治主要目的就是打击非法囤地，主要目标就是三大巨头，其他人只是陪绑，但每个人心里都不轻松，不管是殃及鱼池还是覆卵之下，大家都可能面临巨大的损失，再想到最近文化发生的一系列轰动事件，再看到在座的公安局副局长，纪委副*书记，当真是剑拔弩张，山雨已来。

杨中首先讲话，从国际形势到文化的历史，归结到城市东移战略，最后落到东城的城市建设，脸色突然肃然，批评在座的房产开发商，无视国家法*令法规，不遵守合同协议，大量违约，阻碍了文化城市东移的战略实施，给文化城市建设带来巨大的负面影响，所以，县委县政府经过研究决定，对于这种现象必须予与扭转，对于一些确定的违法犯纪行为予以打击，对于一些严重的非法囤地行为，进行严厉的惩罚。

杨副县长毫不犹豫地对这些表情淡漠的开发商进行判罪，然后，让叶三省宣布他们的具体“罪行”。

叶三省清了清嗓子，开始一家一家房产公司公布他们的欠费，逾期具体数字，最后宣布，这是非法囤地，县委县政府将对此进行严厉处理，将视情况不同处予勒令补交、罚款、勒令开发、收回土地等处理办法。

宣布完毕，他抬起头，看着坐在对面的十一位开发商，等待着他们申诉，反驳或者怒骂，但令人意外的，没有一个人有什么表示。

足足等了十分钟，杨副县长才最后宣布，接下来，我们会把通知送到每家企业，相应的处罚也会在通知书上，你们可以申诉，在规定的时间内向处罚部门提交申请。

然后宣布散会。

十一位开发商默默地离开会议室，默默地离开县政府，默默地上车，默默地驶离。

杨中和叶三省做的很多预案根本就用不上，或者，是因为高安培和纪委副*书记的出现，或者，这些人都知道，在会议上说的话，毫无用处，桌下的交涉，才是最重要的。

杨中和叶三省等到高安培和纪委副*书记都离开了，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两人，才瘫痪似地靠在椅子上，很久都不说话。

刚才的短会虽然波澜不惊，可是两个年轻人都集中了全部的精神和力气，这是他们第一次操作如此重大的决策，如果有任何一位开发商发难，都未可预料后果，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是一次成功的会议。

但是，从他们的内心深处却知道，这是一拳打空，或者说是这本该重重砸到骨头的一拳，现在却只是舞了两下显显威风，还没有真正打到对手身上，因为具体如何处理，还要写在接下来的通知上，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如何写。

所以这个会议，在很多了解内情的人看来，只是亮出了刺刀，只是威胁。

包括夏敏。

“需要向欧阳书记汇报一下吗？”叶三省问。

“当然。”杨中苦笑，“你也一起去。”

他明白叶三省不是询问而是提醒。

十五分钟后，两个重新振作的年轻人走进县委书记的办公室。

“感觉怎么样？”

欧阳坚肯定在等着他们。至少在今天，整个文化再也没有比这个会议更重要的事了。但是他问的是“感觉”，而不是会开得怎么样。

“很累。也觉得憋气。”

杨中直接地回答，也不管叶三省也在，就像他和欧阳坚两人相对时一样坦白而直接。

“情况有一些变化，但大方向没有变。你们记住这一点就行。”欧阳坚平静地说，“不同的情况，采取不同的处理方式，你们先把方案做出来。”

“请书记指示。”

杨中迟疑一下，问。

叶三省立刻起身，点点头，装作要打电话，快步离开欧阳坚办公室，掩好门。

他有些震惊杨中这样不依不饶地追问，难道不是应该先揣测一下欧阳坚的意图，做个方案，再来请示吗？

可是接下来的话，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听，也不想听。他是这场战争的发起者和阴谋家，不想在他们印象中过深地介入，尤其是这些明显是事实的东西，反正他迟一点点早一点点知道都没关系，只要比大多数人早点知道就行了。

尤其是没有必要听欧阳坚当面说。

甚至，万一欧阳坚觉得叶三省不应该听，那就尴尬了。他还不如主动离开。

然后他就一直站在走廊上静静站着，把手机拿在手中，摆出一副接听电话的样子。

他以前听说江城一位副市长去京城跑部，站在走廊上足足等了两个小时，又热，又没有坐的地方，西装都皱了，觉得不太理解，现在他想自己这个样子如果被明眼的人看破，传播出去，那也算是一桩怪谭，会被人笑的。

幸好不有多久，杨中就出来了，表情奇特，扫一眼叶三省独自前行，叶三省赶紧跟上。

回到杨中的办公室，两人还未坐下，叶三省就问：“欧阳书记什么指示？”

杨中跟欧阳坚亲密无间，叶三省跟杨中随便，但是叶三省在欧阳坚面前，却时刻摆正自己的位置，这就是本份。

“知道内幕的人，会油然而生优越感，尤其是能够主宰别人的生杀大权，所以要自律。”杨中淡淡地说，“小叶，这几年来，你真以为我以前对付不了王洪九？只是我认为，一切要从工作出发，不要把私人恩怨带到工作中来，所以容忍他在文化呆着，但是现在，他阻拦了我们的工作正常开展，他已经成了工作的一部分，所以，我必须要打掉他。”

“杨县你现在金句越来越多，人生导师啊。”叶三省小心地试探说：“欧阳书记不让我们动王洪九？”

“怎么可能。”杨中断然否认，“欧阳书记先让我做个方案。”

“那杨县你做，我那个同学还没有走，我先过去一下。”叶三省说。

他走出门的时候，有些释然也有点失落。

他有些希望杨中叫住他一起做这个方案，也担心杨中叫住他一起做这个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