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美好的中心,男子提笔作画,这正是衣丹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李缥青第一次把目光挪向这幅画的内容。
西方恬一直低头描摹着它,如今只刚刚绘出了右上部分。
不是他偏爱的山景,也不是女子柔美的形貌,甚至不是他平生绘就的任何题材——这幅画,他只做过一次。
——一截夭矫的蛟影从天上斜斜探下来,头爪与尾都没有出现在画中。它通体裹满了平滑细密的鳞片,圆润修长,两条极细极长的幽蓝细纹不规则地攀在上面,像是剖开的伤口。
西方恬僵硬地朝她抬起头来,一双金色的竖瞳冷漠而妖异。
窒息感深深攫住了李缥青的心肺。
在女子心境的最深处,仙君的意志,早已入侵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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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液咬牙攀回了高台之上,琉璃已脱离了那些长触的困锁。
即便在这鳞血散落的妖瑰惨烈之中,它的剑身依然明丽如仙。它将剑尖再次对准了神子,蓄积着,渐浓的云白真气挂在剑身上,彷如两条神仙的飘带。
下一击就要贯穿而来。
但一只染血的手先握住了它的剑柄,将它从空中取了下来。
感受到少年的意志,那些云白真气缓缓消散。
裴液提着琉璃,一步步来到了神子面前,这妖异的生灵仍在和面前的青衣少女对视着,两张面孔是一样的安静冰冷。
裴液缓缓抬臂,将剑在身前横为一字。
他透过琉璃清明的剑身看去,盯住了对面那双灿然的金瞳。
“斩,心。”他低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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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冰冷的安静中,李缥青手已有些发颤。
这突兀的景象令她猝不及防,少女努力静下心绪,回忆着刚刚习得的《传心烛》,思考这一幕的来由。
衣丹君本心既在,心毒绝不会无由消失,换句话说,仙君的意志若真的已抹去了她的心毒,那这个痛苦的衣丹君也应已不存在才是。
那么在这温和的春夜里,女子的情郎何以白面蛇瞳,在这里提笔——
李缥青忽然一个灵醒。
她想起来了。
因为这个故事不是在衣丹君选择离开他之后,就结束了。
驰龙壬子年的冬天,薪苍山风卷雪片,霜枝冷干,万物蛰伏,只有奔腾的冰冷溪水还跳跃着声响。
就在这样的时节,西方恬咬着牙、红着眼,蓬头乱发,一步一步、一天一天地跋涉进了薪苍山脉。当他来到这处地方时,一双握笔的画手已冻得露出了森白的骨色。
就在这里,这个彻彻底底的凡人终于再次见到了他那为神灵侍弄仙草的心上人。
但只一眼,他就疯了。
不是因为女子的形貌,她早和他说过她会变成妖怪;也不是因为紫竹之境的妖异,因为他没有进去,是她承受着一切,来到紫竹境的边缘来和他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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