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先一步去死。”
“祂不知道,抑或,也不在乎。”
少年一时安静。
“没什么好处吗?”他忽然一笑,“咱们忙活半天,难道就是为了来接祂下凡的?”
黑螭看向他,冷沉的碧眸也罕见生出些笑意。
裴液眨眼看着它。
“没有。”黑螭冷静道。
“.”
“你可以把不停地祂放进来,然后杀死吃掉,一天三顿,三月宗师,一年天楼。”黑螭建议,“或者寂寞了可以跟祂聊天,反正祂日日夜夜都在看着你。”
“哈哈。”裴液皮笑肉不笑地配合它的冷笑话。
“.如果你真的执掌这幅诏图,就相当于掌握了那座真幻交合、心物合一的紫竹秘境。”黑螭敛起眼神,认真了些,“当然很多事情就都可以做——但我们现在丝毫不敢放它进来,还是先解决你活着的问题吧。”
这话落定,一人一螭又陷入了沉默,他们看着这神冥的天空,可以想见明绮天的斩心也不会有用处了。
但也就是在这样天地倾覆般的压迫中,他们忽地同时微微睁大了眼睛。
因为当这幅仙图在少年的心神境完全展开之后,另一种同样令人屏息的变化开始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这图景之上。
那从天边而下的蜿蜒,在将近裴液头顶时,有一团绞紧的缠绕,裴液本以为那只是一处形态,但现在,里面绽出了明白的光。
无法形容这一幕对少年的震动,他这时才知道,右上接天蔓延的那两条细微幽蓝原来并非图上原有。
那也不是长须的纹路,这样不规则的东西原来是伤裂。
它们沿着长须蜿蜒的趋势一直追溯到了人间,而且越往下,越明显;越往下,越密集,瑰丽的龙血在这些裂伤中宛如星空。
直到它最密集的中心,正在这绞紧的缠绕之上,一柄白色的小剑插在那里。
那不是金铁,连玉也显得俗,它仿佛是一样实体,却如同用一片天空铸成,囊括了长风高雪,冰天淡云。
这就是那十万丈血裂的源头,仙君真身伸下如同天覆的长须,被它如钉蛇般插在空中,瓷裂般的瑰蓝一直弥漫到接天之处。
“.”
裴液久久不能言语,在他身后,十丈高台的背面,这枚小剑投下的却是一片圆形的影子,极致的规整和完美,清空了一切紫竹白雾。
裴液没有看见后面,但他已在心神境的边缘瞧见了这完整的一幕——一颗明珠之中缀着小剑,把这幅神幽画卷烫出了一个突兀的洞口。
但这副形态没有持续太久,那长须重新缠绕,再次完全裹住了这枚明珠小剑,裴液的心神境重回深幽的压覆。
“.那是,什么?”裴液怔了一会儿,忽然灵醒,“——我们把它取出来!”
“它早已不在那里了。”黑螭有些惘然道,“那只是往日发生的旧影。”
“.”
————
裴液再次睁开眼睛时,体内正被输入清凉的真气,他回过头,再次对上少女忧心忡忡的眼睛。
“没事了。”裴液对着她一笑,“有些危险,但已经找到解决的方法了。”
“你的伤势.”
“.”裴液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但很快还是抬头看着少女,露出个有些神秘的轻笑,“我打它们,不怕受伤的。”
“.啊?”李缥青一怔。
裴液用剑撑着站起,身体沉重的破碎感简直触目惊心,他一直在处理心神的问题,但其实身体也早已到了濒死的界限。
李缥青连忙扶住他:“你做什么?”
裴液将目光投向前方,在那里,聆诏神子失去意志的妖异尸躯瘫在地上,一片黑寂之中,血与伤仍然散发出幽蓝的荧光。
裴液一步一步挪过去,伸手轻轻按上了它的天灵。
李缥青怔了一下,少年已先反手握住她的手。
“吃点东西。”他虚弱笑道。
李缥青尚未从茫然中回过神来,令她几乎窒息的一幕就出现在眼前。
如同坚冰投入烈火,金铁熔为炎流,聆诏神子的整个身躯就从少年的掌心开始液化,鳞片、血肉、骨骼.一概化为了一种血一般的幽蓝液体。
然后尽数往裴液的掌心没去。
少年吞食怪物,两者角色如同颠倒,无法形容这诡异一幕带给少女的情绪,她瞳孔缩紧,身体几乎再次颤抖起来。
随着瀑布般的幽蓝涌入少年掌心,他破碎的身体缓缓挺直了起来,筋骨重塑,流溢的血肉也重新充盈一副重伤之躯是在几息之间,就已焕发新生。
此时神子尸躯已消去大半,但这吸食仍未停止,少年的气势开始节节攀高,直到忽然跨过了某个门槛,那些瑰丽的流光才尽数没入少年的掌心,另一份生长开始在少年的体内进行。
黑暗的洞窟中,这幽诡的一幕实在如仙如鬼,让人不得不想象少年人皮之下藏着的是什么东西。
李缥青有些嗓子发紧地看着身旁之人,嘴唇苍白地轻声道:“裴,裴液,你.你怎么了?”
她实在不能不去想在刚刚的过程中,少年是不是已被什么东西替换。
而完成了一切的少年只是寂静着,徒留一个一动不动的背影。
良久,他才缓缓转过身来,神情冰冷地对身旁少女露出一个轻轻的笑:“接下来要吃掉的,就是你了。”
“.”
李缥青绷着的身体一下放松下来,嘟嘴一笑,贴在他身前高高踮起脚尖,把修润细白的脖颈挺在他的嘴边,昂着头声音有些含糊:“给你吃。”
裴液瞧着这眼前的细润,喉咙真是一动,但身体先一步脸热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推开她:“别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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