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烟觉得王歌实在是太天真了。

他学习虽好，也足够聪明，但终究还是没有经过生活的毒打，在某些事情上显得傲慢又单纯。

顾盼烟并不认为自己需要帮助，考不考大学对她来说是无所谓的事情。

考上了又怎么样？在大学里继续混吃等死吗？

她没有什么人生目标，对未来也没有任何规划，一个天天抽烟喝酒打架的小混混能有什么人生规划呢？

她一直都是抱着一种‘能过一天是一天’的心态在生活，等到哪天遇到什么意外，出个车祸，或者身上彻底没钱，饿死在哪个桥洞里，这一生也就结束了。

她觉得自己的未来大差不差也就这样了。

爷爷去世后的这些年让她身心俱疲，她麻木地接受了这样的结局，不愿做出改变。

世界很美好，她当然知道，父母对她还有期盼，她同样明了。

可她深陷泥潭，无心无力，疲惫不堪。

无心去见证那些美好，无力去回应那份期盼。

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躺下，享受生命最后的安宁。

那些美好，那份期待，就留到下辈子再说吧。

顾盼烟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但是今天，眼前这个跟自己同桌还没满二十四小时的家伙，居然大言不惭的说想要改变自己，想要帮自己考上大学。

他以为他是谁？伟大的救世主么？我是不是还得双膝跪地，赞美他的仁慈和善良？顾盼烟本想这样嘲讽，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

她扭头看向了窗外。

黑暗正缓缓褪去，太阳升起，晨曦洒进教室，驱散了春日清晨的寒冷。

许久之前，爷爷就是在这样的清晨中，骑着老式自行车送她去上学。

爷爷每次都会叮嘱她，去学校好好学习，不要太贪玩，她穿着干净漂亮的白色小裙子，眉眼弯弯地应下了爷爷的叮嘱。

转过头去却又在心里吐槽，小老头真能唠叨，这些话每天都要说一遍，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啦。

那时她还是个乖小孩，爷爷对她好，她便听爷爷的话，学习成绩在班里一直是前几名。

每次她拿着成绩单给爷爷看，爷爷就会开心地把她抱起来，那张满是褶子的脸像菊一样绽放，嘴里说着我们家烟烟最棒了，以后肯定能考上好大学，能有一个好前程……

呵。

往日的画面在脑海中激荡，顾盼烟眼神幽深，一股莫名的情绪从心底某个角落里钻了出来，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将愧疚、悲伤、茫然等等复杂情绪一起扔进大锅里乱炖出来的产物。

这股情绪其实很早之前就已经存在，只不过一直被顾盼烟压在心底，直到今天，被王歌的一番话勾起便迅速壮大，像病毒一样蔓延全身，占据了顾盼烟的全部心神。

恍惚间，她又忽然记起，同样是这样的清晨，是爷爷去世之后的一段时间，常年在外地打工的父母终于赶了回来。

他们没有带回她一直以来所缺少的父爱和母爱，只带回来两本红色的离婚证明。

父母问她想跟着谁一起生活，她眼神茫然地望着这两张每年都无比期待见到、现在却又感觉那么陌生的面孔，好像又被什么人在脑袋上狠狠敲了一闷棍。

好疼……

她听见了父母真挚的话语，他们都没有把她往外推，都愿意与她一起分享新的家庭，新的生活。

但她谁都没有接受，她心里充满了疼痛和被背叛的愤怒，她发了疯似地让他们两个全都滚。

滚出的爷爷的家，滚出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