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刚跟着夏政年回来时夏欢言还有些顾虑,那这两个月她的胃口已经完全被喂大。
不说别的,生活在人人平等的时代,刚穿到等级森严的古代,初见仆从动不动就下跪她还会不适,更别说看着别人手起刀落杀人。
夏欢言第一次见到杀人是夏政年带她回京途中遇几个拦路劫匪,被夏政年带着下属几招杀尽。
当时夏欢言还恶心得吐了。
现在……
她的思想已经转变为谁挡她的路她便要弄死谁。
她已然适应这个不将人命当回事的世道。
送走夏欢言,萧旭然没有回雅阁也没有马上离开,他转道去敲响了隔壁雅阁的门。
“进。”
是一道很清亮的声音。
一听就不属于身体不好的太子。
推门看到一袭红衣与萧旭尧隔案而坐眉眼张扬的裴誉,萧旭然一点都不意外。
“方才本王的人瞧见一个似裴相的身影出现在此,本王便来一看,没想到裴相竟真在此。”萧旭然望向萧旭尧的眼神带着诧异,“不承想太子皇兄竟也在这里。”
“不知本王可有打扰到二位?”
“打扰算不上,承王来了便坐吧,都是熟人,本相便不招呼你了。”
萧旭尧和裴誉都是大摇大摆进云锦楼,并未刻意隐藏行踪,被萧旭然发现在预料之中。
“那本王便不客气了。”
他进门,见里面没有侍从便自己将门关上。
裴誉拿酒杯给他倒了杯酒递过去,萧旭然道谢接过。
礼数上挑不出任何毛病。
与裴誉碰了碰杯,萧旭然又冲萧旭尧举了下杯,顾自先饮一口酒,“太子皇兄,臣弟听闻你近日又病了,原想去探望你,想着太子皇兄喜静不喜人去叨扰,臣弟便没去。太子皇兄的身子可有好些?”
萧旭尧眼眸微抬,轻扫他一眼:“好了许多,有劳二弟记挂。”
这一眼带着漫不经心。
落在萧旭然眼中却成了蔑视他。
握着酒杯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
从前萧旭尧得意时便瞧不上他,在宫中遇到他上前打招呼,萧旭尧都不怎么理会,敷衍地应一声便越过他离开。
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
而今萧旭尧废了,不仅权被削了大半,人也已经废得差不多,竟还是一如既往不将他放在眼里。
很好!
他倒要看看萧旭尧能得意到几时!
“臣弟看着也觉得太子皇兄的身子应是好了不少,不然也不会有闲情逸致和精力来云锦楼吃饭。说来这五年太子皇兄都不常出门,臣弟想见你一面都不容易。”
萧旭尧威望太高,无论朝臣还是寻常百姓,无人不知他萧旭尧。
都知他是大燕朝的太子,是大燕朝护佑百姓安宁战功赫赫的战神,是大燕朝下一任帝王!
因着威望太高,哪怕萧旭尧沉寂五年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做,他也只是在朝堂上能勉强做到与萧旭尧有一争之力而已!
若是没有萧旭尧沉寂的这五年,这大燕朝的朝堂上怕是都没有他萧旭然一席之地。
同是皇子,他不过比萧旭尧晚出生几天,待遇便相差如此之大!
萧旭尧不过是仗着身体比他好有习武的天赋,才有机会上战场立战功掌兵权,若非幼时生病伤了身子不能习武,这些事他同样能做到!
不过没关系,现在萧旭尧才是那个废人。
他很快便能取代萧旭尧在大燕朝的地位。
“真想见孤,去宫里寻陛下讨要一道口谕,东宫无人敢拦你。”
萧旭然:“……”
裴誉憋笑辛苦。
他一直知道他们这位太子殿下说话不中听,每每总将人噎得心里一阵憋闷。看着太子殿下将这一招用在别人身上,他总算痛快了。
“太子皇兄说笑,你喜静不喜人打扰,臣弟若是去寻父皇讨口谕硬闯你的东宫,像什么话。”
“不说这些,今日臣弟运气不错,竟能在这里偶遇难得出一次门的太子皇兄,我们聊些开心的。”
云锦楼伙计是有眼力见的,见他们雅阁来了客人,便来敲门询问可要换菜添酒。不是什么大事,裴誉自是都应了。
没一会儿新的菜便端了三桌上来。
每人面前各摆一桌,萧旭尧无疑是坐主位。
“方才二弟所言聊些开心的,可是指你适才在隔壁招待的娇客?雅阁隔音不错,并未听清二弟与那姑娘都聊了些什么,不知那姑娘是何人,可是二弟钟意的人?”
雅阁隔音好是真,不然云锦楼在盛京也不会如此受欢迎。
但那是针对不会武功没有内力的人而言。
萧旭尧和裴誉武功都不弱,萧旭然和夏欢言在隔壁说的话,他们便是坐在这里没有挪动分毫也听得一清二楚。
然而这些萧旭然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不清楚啊,他没有经验。
“二弟这般年纪还未娶正妃,陛下和周皇后都很着急,二弟若有看上的姑娘,只要身份不是太低,去寻陛下赐婚陛下应该都会同意。”
“太子皇兄说笑,臣弟可没有什么钟意的姑娘,方才是宴请勇诚侯府家的二姑娘。太子皇兄久居东宫不外出,不知是否听闻勇诚侯府近来发生的事。”
萧旭然没提太子与他年岁相当一样没娶妻的事。
他巴不得太子不娶妻没有更多助力。
“略有耳闻。”
裴誉指指自己:“本相说的。”
“本相与朝阳郡主有些交情,对此事难免上心些,奈何本相寻不到合适的人说这些事,便只能在太子表哥面前提一提。”
萧旭然点头表示了解。
“勇诚侯府接回来的那个女儿是个有才的,写了不少好诗作,臣弟看了颇为欣赏,想瞧瞧这位在农家长大却格外有才的夏二姑娘到底是何许人,便设宴邀她过来一叙。我们只是初次见面。”
“有初次见面便会有第二次,人与人之间就是如此来来往往多打几次交道便相熟了。”
萧旭尧的话让人有些听不懂。
但他似乎也不打算让人听懂,继续道:“二弟见着了夏二姑娘觉得如何?可对她有意?”
旁人未必听得出来,萧旭尧和裴誉却是听得明明白白。
萧旭然那是什么人,一向将利益看得最重,对于他无用的人和事,他从来不会多浪费时间。
他愿意主动邀请夏欢言来见,又对夏欢言是那般关心的态度,说他对夏欢言没有任何想法,他们是不信的。
喜欢上的可能性不大,更倾向于是看中夏欢言勇诚侯府亲女的身份。无非是想拉拢勇诚侯府。
都搭上朝阳了,竟还不知足!
是看到朝阳如今在勇诚侯府不似夏欢言这个亲女儿受重视,打算舍弃朝阳从夏欢言入手?
想到这里,裴誉表情有些不好。
他们将朝阳当什么了!
努力平复心绪不让自己爆发出来,裴誉心底有了新的疑惑。
上次朝阳与他说要和萧旭谦退婚,他就一直盯着萧旭谦,发现了一些苗头。加之有太子表哥的提醒,他现在已经能确定萧旭谦和萧旭然只是表面不和,实则是一伙的。
他们要舍弃朝阳从夏欢言入手,有萧旭谦一个不够,萧旭然这是打算自己也上?
这是要做什么?
演一出两兄弟争一女的戏码,试图把两人不和的戏唱得更逼真?
不得不说,裴誉猜到了点子上。
萧旭然确实有此想法。
便是之前没有,得知萧旭尧和裴誉在隔壁雅阁后,他也有了。
萧旭然向来谨慎。
饶是萧旭尧比他早到云锦楼,他也不能完全相信这只是巧合。委实是萧旭尧出现在这里的时机太巧了,而且好巧不巧恰是在他隔壁。
若是萧旭尧是个经常外出的人,他都不会如此疑心,偏偏萧旭尧是个始终待在东宫几个月都不外出一次的人。
他恐萧旭尧是发现了什么。
两兄弟争一个女人,这戏一旦唱起来,他与五弟不和的事便再不会有人怀疑。
当然,这场戏不能大唱,否则传到父皇耳朵里,定会影响父皇对他的看法。
也不能在百官中传开,于他的威望有损。
只需唱一场为数几人心照不宣的戏即可。
不过这场戏要如何唱才能既唱得好又不影响他们兄弟的感情,还需从长计议。
“只是第一次见面,何谈有意。”
萧旭然道:“不过臣弟对这位夏二姑娘的印象倒是不错,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不愧才女之名。”
但愿这个才女是真才女。
萧旭尧但笑不语。
“她写的那些诗本相也读过,的确都写得很好,其中有几首可为传世之作,但有几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