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你身子可还好?”
夏芷歆几乎与萧旭尧是同时出声。
“这话该我问你。”萧旭尧就着在一旁坐下。
适才如简以为要在这里陪夏芷歆,多搬了一张凳子。
他的话让夏芷歆想到了之前在宫里发生的事,有点尴尬:“我没事,好着呢,只是那么一下,醒来就好了。”
当众吐血晕倒,多少是有些丢人。
“倒是太子殿下,我听说你当时为救我动武吐了血,还好吗?怎么不好好在屋中休息,又动武到处跑。”
他如此悄无声息出现,若非轻功过人可做不到。
“不过使些轻功,算不得动武,无大碍。”
夏芷歆看着他不说话。
当她什么都不懂呢,动用轻功不算动武?他那身体应是一点内息都调动不得的,如此一再使着轻功到处跑怎么可能无事。
“来前孤已经让御医看过,没什么要紧。放心,孤有分寸,不会当真拿自己这活不长久的命开玩笑。”
夏芷歆微微蹙眉。
她不太喜欢听他这么说自己。
“不说孤,说说你。你不好好休息,在院中鼓捣这些做什么,这是都要烧了?”
他扫一眼,两箱是男子的用物,一箱是大红色的嫁衣。
目光在嫁衣上停顿片刻。
“这些东西想必都是你亲手做的,就这么烧了不觉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
“正是因为是我亲手做的,我才要烧干净。烧干净也就断干净了,往后他是他我是我,我们再不相干。”
夏芷歆伸手要接过他手里的衣服,略迟疑,萧旭尧还是还给了她。
没有一丝犹豫,夏芷歆直接扔火里。
燃烧起来。
她一样一样往火里扔,萧旭尧在一旁看着,没有阻拦。
只是一开始没有阻拦。
见她烧了大半后,终是忍不住开口:“别烧了,留着吧。”
夏芷歆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看他。
听到他说:“孤与他的身形虽则相差一些,改一改却还是能穿,都是你的心血,这么烧了着实可惜。”
萧旭尧是上过战场多年的将军,身形长得自然是要比在这盛京娇生惯养的萧旭谦要高大些。
他看着夏芷歆,夏芷歆也看着他。
对视良久,夏芷歆道:“太子殿下,这是给别人的东西,让你捡别人剩下的像什么话。”
大燕朝太子殿下,大燕朝的储君,身份尊贵权势滔天,各国尊之惧之,受万民敬仰,要什么没有,何至于捡别人剩下的。
“何以叫别人剩下,这些东西你并未赠出。既未赠出便是新的,孤觉得烧了可惜要拿走,有何不可?”
他可惜的并非衣物,而是她耗费在这些衣物上的心血。
夏芷歆望着他半晌,轻叹:“不行的太子殿下,真将这些给了你岂不是折辱你?再说,这些东西真叫你拿去了,往后你我日日瞧着它们便会止不住想到萧旭谦,多膈应。”
“烧了吧,都烧干净,往后我给太子殿下做新的。”
她的笑在夜间的火堆旁由火光照着,很是晃眼。
萧旭尧看得走了两分神。
“……朝阳,孤可能真活不了多久。”
夏芷歆拿东西的手微顿,抬头看他,神色认真:“不会的,你定能活得长长久久,我不会让你死。”
她的话萧旭尧听着不是不触动,但……
“事无绝对。”
有些事心里有数清楚是怎么回事,并不表示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便是能找到解决的办法,这个过程也不一定就是顺利的。
未知的东西太多,他不能保证一定能成。
真有那么轻易就能做成,他也不会沉寂整整五年什么都不做。
“对啊,事无绝对,太子殿下怎么就知道我做不到?”
萧旭尧目光在她脸上定格好片刻。
而后轻轻失笑。
罢了,便是为着她这份心,他也该努力将此事做成。
忽而眸光微沉。
有些账也该清算了。
其他东西都烧完,只剩嫁衣。
夏芷歆将其拿着手中,没有一丝留恋便要往火里扔。
是当真没有一丝留恋,仿佛拿着的是什么极其寻常的物件。
“等等。”萧旭尧还是忍不住出了声。
“别的东西是要给旁人,嫁衣却是你为自己所备,孤瞧这嫁衣的做工,你应是在其上费了不少工夫,留着吧。”
确实费了不少工夫,她前前后后绣了两年多,随着身形的改变,她改了又改,想着待到出嫁那日能穿着它以最美的样子嫁与心上人。
“留着做什么。”
她笑着看他:“做纪念吗?还是说待到我嫁给你那日穿上?我穿上为我与他人的婚礼准备的嫁衣嫁给你,你心里不会不舒服吗?”
“……朝阳,姑娘家矜持些,总将嫁不嫁的挂在嘴边,像什么话。”
他没有否认她这番他心里会不舒服的话。
他也没有反驳她说嫁给他的话。
“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会在旁人面前这样。”
“这一身嫁衣烧了,我再重新做一身更好的穿着嫁给你。”
萧旭尧目露无奈。
“不必。”他说。
“什么不必?”夏芷歆敛了神色。
以为他的意思是不让她嫁给他。
“太子大婚,一应事宜都由礼部和内务府经手,大婚礼服自有皇宫织造室召集宫廷绣娘所制,无需你自己费神去做。”
其实皇子大婚也是一样,只是比之其他皇子,太子大婚会更隆重更重规制一些。
听完萧旭尧的话,夏芷歆笑容逐渐放大:“太子殿下,你这是默认会娶我了吗?你同意我做你的太子妃了,是不是?”
萧旭尧沉默着不说话。
只淡淡看她一眼。
夏芷歆将手里的嫁衣往旁边一扔,起身朝他走去,直接一个生扑。
眼前火烧得正旺,她这么直接扑过来可把萧旭尧吓得不轻,生怕她一不小心摔火堆里,忙伸手接住她。
人稳稳落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
“做什么咋咋呼呼的,你还是小孩子吗。”
“你这不是接住我了吗,摔不着。”夏芷歆从他怀里抬起头,眉眼间全是盈盈笑意,“太子殿下,你是默认会娶我了吗?”
萧旭尧没应声,脸微微转开,手倒是稳稳搂在她腰间没有松开。
“太子殿下,你是默认了吗?”夏芷歆用脸颊去蹭他的脸。
姿态亲昵,语气撒娇。
萧旭尧身形微僵。
“规矩一点。”扶着她的腰将她推开了些。
“没点规矩,像什么话。”
他表情和语气都是严厉的,耳根却是微微泛了红。
夏芷歆看在眼里,心情大好。
所有阴霾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行行行,我规矩我规矩。”松开搂着他脖子的手,规矩坐着。
是的,规矩坐着,规矩坐在他腿上。
夏芷歆其实不是这么出格的人,她所学的规矩也不容许她这样,可她都死过一次了,她不想拘着自己,想过得恣意随性一些。
左右这里又没有旁人,她在旁人也不会这样。
以防备的姿态应对所有,很累,真的很累。
偶尔她也想有个地方能让她可以放松下来。
萧旭尧没有推开她,任由她这么待着,还怕她摔着单手扶她的腰。
“今次便由着你胡闹,往后不可再如此。”
“是是是,都听太子殿下的。”夏芷歆往旁边一倒,缩靠进他怀里,抬手掌风一扫,嫁衣落入火中烧起来。
两人就这么静静相拥看着嫁衣一点一点燃尽。
有点不放心的如简准备过来看看,远远瞧见这一幕。
惊讶愣在原地。
而后,又轻轻地笑了。
带着释然和欣慰。
转身离开,吩咐有机会进来打扰。
因着如简这一提醒,李遂也知院中来了客人。
正自责自己的失职,竟不知有人偷溜进来,便听如简道:“你没能察觉很正常,那可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何许人也,只要他想,勇诚侯府森严的守卫都察觉不到分毫,你不用自责。”
李遂惊疑于客人的身份。
竟是太子殿下!
“此事除了姑娘,暂只有你我知晓,我告知你是因为你负责着姑娘院中的安全。太子殿下身子不大好,我恐哪日太子殿下来时恰好状态不好被你误伤才提醒你。你自己知晓分寸,什么能往外说什么不能,你心里要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