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嵇家做那大树埋藏在地下的深根，而不是露出地面帮大树承接各种狂风暴雨的枝叶，即便能见到灿烂的阳光，却也只是繁茂一夏而已。

哪有千秋不变，紧握大树命脉来得好？

至于嵇昌冷嗤，表示若是根坏了该怎么办的问题，嵇雪空则要比他的外在表现出来的天山雪莲般空冷高洁的气质要极端冷冽得多，他说——

若是根坏了，那便和一起葬了，没有根的大树，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嵇昌还记得，嵇雪空说这样的话时，还不过九岁而已。

也就是说，在嵇雪空九岁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已经装下了整个嵇家。

并且觉得皇权不需要效忠，百姓不需要爱护，这世间只有嵇家最重要。

嵇家若是不复，整个大燕都要跟着一起陪葬。

嵇昌当时最大的想法就是，自己害了侄子。

定然是他对前太子的忠心，和死不悔改，让老爷子意识到了对家族的忠诚要从娃娃抓起，所以才对嵇雪空这个孙子灌输家族重于一切的观念。

然而等到他后面和自己的父亲交流，才知道，他父亲根本没这样教。

自己的兄长更是温和中庸，一直讲究忠君爱国，嵇家要做护国之族。

不可能教嵇雪空这些想法。

嵇雪空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他自己的想法而已。

这的确说明了他的天才和与众不同，却也一定程度昭示了他的可怕。

想到这里，嵇昌突然知道嵇雪空今日来这里做什么了。

嵇雪空是常来竹苑传达一些家里的事，但那都是他在请安后顺道说的。

今日他来这里已经算是请安完毕了，在自己说了好几次直言后依旧不说。

那自然说明他的确没有什么家里的事需要传达。

所以——

“你今日过来，是来结识陆司铭的？”嵇昌很是直接的点了出来。

嵇雪空抿唇一笑，没有否认，“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嵇昌说他现在看不透嵇雪空，嵇雪空却发现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看不懂一个人。

这个叫做陆司铭的人。

如同京城许多家族掌事者手里拿到过的资料一样，他也早早的在陆远桦抵达京城后得到了有关陆远桦一家的情况，这个陆司铭是列得最多的。

“前十九年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得上无用，后面短短半年时间突变。”嵇雪空看向自己的叔父，“甚至得到了您的欣赏，您不觉得有趣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嵇昌淡冷道：“究竟是突变还是在求全，这都是别人自己的事，与你何干？何况你觉得有趣的，或许都是别人的难。”

这又有什么有趣可言？”

“叔父倒是比年轻时心软了许多。”

嵇雪空笑道：“其实吧，他有趣与否，其实根本不重要。”毕竟这世间所谓的聪明人太多了，不是每一个聪明人，都值得他们这样的人去重视。

“但他是老定安候的孙子。”嵇雪空道，“你也知道，我和陆瑜走得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