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等待何人、何事、何物,等待总归是个漫长的过程,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如此。
它漫长并不在于时间长短,而在于这个过程。因此,哪怕需要等待的对象是罗伯特·基里曼,等待也依旧令人心焦。
好在考斯上的人们永远都有事可做,他们时刻提防着来自地表的威胁,同时也没有忘记自身发展。
一万年来,他们持续不断地发掘着这颗星球的地下宝藏,从矿产到尚未被辐射污染的地下河,各种地底植物,甚至是尚未被发现的某些神秘动物
他们建造了矿场,改造了植物的基因使其能够被大面积种植,驯养了那些住在地底的动物,开办了养殖场,得到了稳定的肉类来源。
他们甚至还改进了能源的使用方式,能大规模的将地热转变为电能,安全可靠,效率奇高。
现如今,考斯一共有十三个地下城市,每一个都在他们现在能触及的最深处安置了完整的能源转化设备。通过它们,地下城得以重新使用虚空盾等万年前遗留下来的可靠科技。
听上去,考斯人似乎和尚未遭遇战乱时没有多大变化,平民甚至生活得更好了一些,但这绝对算不上因祸得福,长期生活在昏暗的地底让他们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变异和退化。
谢赫尔·冷魂咧嘴一笑,舒适地向后一倒,靠在了椅背上,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他阅读的是那样专注,但是,这间会议室内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一个声音从他身边传来,带着一点掩盖不住的幸灾乐祸。
卡里尔慢慢地站起身,拉住赛维塔,不容拒绝地将他按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很明显,罗伯特·基里曼在写这本书的时候考虑到了很多事。
现在,这些鸟类已经成了凶残的肉食野兽,会对视野范围内的任何非同类生物毫无理由地发起攻击,至于侵犯它们领地的无人机
这些巨大的野兽轻而易举地就能用自己的鸟喙将其变成一团冒着烟的废铁——种种因素叠加起来,便造成了考斯人如今的困境。
斯卡拉德里克冰冷且无声地笑了,双爪并拢成拳,规规矩矩地放在了桌面上,等待之意溢于言表。
“那副雕刻——它怎么样?”
凯乌尔·萨霍拉点点头,眼中竟然有几分期待。
“少数理应服从多数,亚戈。我们可从来不是一言堂,就连康拉德都会采取其他人的意见,那么,你呢?”
猎手身上缠绕着诸多谜团,比如他的名字,又比如他那和所有夜之子都不同的眼睛。卡里尔不想去探查其中原因,他信任猎手,正如猎手信任他。
卡里尔抬起头,望向了天花板。他看见一片灰色的钢铁,四個刻意流出的黑色螺丝在钢铁的四角反射着光线,如画框的四角般,将一副神皇的塑像框在了这幅特殊的画框之内。
“我不想,教官。”他用那浑浊的白色双眼看着卡里尔,如是说道。
于公于私,无视某人的提问都不是卡里尔·洛哈尔斯会做的事情。赛维塔自己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显得那么愉快。
“.这有必要吗?”赛维塔问。“这都是些陈年旧账了。”
他思索数秒,最终还是缓缓开口。
卡里尔终于抬起头来,并放下了手中的资料。他看向赛维塔,又看了看会议室内其他几位战团长,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资料。
话音落下,卡里尔微笑着退回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会议室。
他自然是故意的,这件事是他对于赛维塔的小小报复。毕竟,真要是严格来讲,报复这件事同样也归他管辖
念及此事,他脸上的笑容变淡了,最终甚至完全归于了平静。
除去那些建造了堡垒的区域以外,其他地区在地图上是一片纯粹的漆黑。
“古往今来,有无数人雕刻、作画或是以文字描述他们眼中的帝皇。这些作品流入了各个世界,并被国教结合当地环境,又创造出了不同的形象。”
卡里尔回过头去,看向他。
谁也不知道它们到底是怎么在考斯之战中存活下来的,但这并不重要,因为它们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模样。
被点到名字的赛维塔微笑着将双手放在了他的椅背上,然后慢慢地弯下了腰,将头凑近了卡里尔。尽管如此,他的双眼却一直盯着猎手,直勾勾地,毫不避讳。
卡里尔笑了。
他们很难在野人、变异种以及混沌的威胁下对地面进行完整的探索,只能埋头在地下苦干。
看着这一幕,卡里尔不经感到了一点荒诞。在过去的年代,灵能和信仰这两件事绝对不会混为一谈.
他走出黑暗,恰到好处地进行了一次深呼吸,让智库们察觉到了他的到来。接下来的一切便发展的顺理成章,收起冥想用品,开始操办仪式,通知战团长和各位连长到场
卡里尔看着他们来来往往的忙碌身影,不由得对当下这个分工明确的战团制度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啊,教官,我问的是具体的形容。”赛维塔笑容不减地问。“你看——我们真的都很想知道帝皇到底长什么样。是不是,诸位兄弟?”
这本书将阿斯塔特们依照个人的兴趣分成了不同的职能,却没真的让人死板地完全按照上面所写的来。有些地方刻意使用了模糊的量词,就连战团人员总数都是‘应当为一千人"。
赛维塔迅速地转动眼珠,看向他,却未能阻止卡里尔接下来说出口的话。
对此,凯乌尔·萨霍拉非常不赞同地皱了皱眉,谢赫尔·冷魂则抱起双手,开始用唇语给他计数,斯卡拉德里克抬头瞥了一眼便将视线收了回去,毫不掩饰自己现在的烦闷。
曾身为神明这件事始终是卡在他心脏里的一把剑,抛去不必要的自我认知问题不管,就算现在莫名其妙地不再是神,他和那个神之间的联系也未曾变淡。
那是一副相当冷硬的雕刻作品,雕刻家刀砍斧凿般的线条将那张被无数人在梦中想象过的脸塑造的无比坚硬,尽管如此,那微微闭起的双眼却又赋予了他一种悲悯的神性.
而神是靠不住的。
“卡里尔教官,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表情严肃的卡尔吉奥缓缓走来,如是开口。
他其实知道赛维塔要问什么,他真的不想回答,但他又必须回答赛维塔的话。
“手法一流,构思巧妙,就连我这样对艺术过敏的盲人都能看出它的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