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本杰调整了一下帐篷里挂着的应急灯，他的脸半明半暗的躲藏在灯光后面，缓缓讲述起VSV疫苗诞生的经过。

“VSV-ZEBOV中的VSV意思是水疱性口炎病毒，这是一种可以感染人类却不会让人类生病的病毒，耶鲁一位名叫罗斯的教授早在90年代初就尝试用VSV作为疫苗输送系统，让它携带流感或者HIV病毒基因，在人体内形成表达病毒抗原。”

李睿基本上听不懂，但不妨碍他知道柯本杰在描述一个伟大的事实。

费尔插嘴道：“我知道这件事，我的导师曾经参与过那个试验，整整忙活了三年没有任何的进展，他说他当时认为罗斯教授的研究永远不可能成功！”

柯本杰笑道：“幸好罗斯教授没有放弃，他在1994年借鉴了锝国人研发狂犬病毒疫苗的方法，将一种编码流感病毒蛋白的基因加入到VSV中，成功制备出了禽流感疫苗，麻疹疫苗和寨卡疫苗。VSV从此成为一种可以让科学家们研究病毒的安全工具。”

“伟大的创举。”李睿赞叹道，“理应为罗斯教授干一杯！”

几人纷纷举杯，用难以下咽的咖啡为人类的伟大进步干了一杯。

柯本杰道：“最初研发埃博拉疫苗的还是锝国人，他们验证了VSV载体的安全性，第一次研发出了VSV-ZEBOV疫苗，那是一切的基础。”

“不过当时埃博拉病毒的大爆发已经结束，锝国人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临床检测机会，只能在动物身上做实验，却不知道疫苗对于人体有什么效果，又有什么不良影响。直到有一天，一个研究人员在做老鼠实验时，被一根携带埃博拉病毒的针头刺破了手指，虽然伤口没有流血，但她面临很大的感染可能。当时世界上所有研究埃博拉病毒的专家经过集体协商之后，决定给她接种VSV-ZEBOV疫苗。”

“第二天，那位研究人员就开始发烧，烧退之后并没有出现埃博拉病毒感染的症状，尽管这不能意味着VSV-ZEBOV能够抑制病毒，至少可以证明它对人体没有明显的负面效果。那之后我才加入VSV-ZEBOV的研发工作，从枫叶国政府拿到了200万镁元，制造了一批符合人体使用的疫苗，但很快资金耗尽项目停滞，直到李的出现。”柯本杰道。

费尔开了个玩笑：“所以李睿在VSV-ZEBOV疫苗研发过程中的作用和那根被刺破的手指相当。”

帐篷里飘荡起欢乐的笑声。

“可惜疫苗迟迟无法满足世卫组织对于临床试验的要求，我们无法回答几个关键的问题，是否安全，适当的剂量是多少，又该怎样妥善的进行人体试验，回答不了这些问题，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死去……”柯本杰用略带悲伤的语气结束了话题。

众人又沉默了，外面隐约传来哭泣声，不知是病人在哭，还是他们的亲人在哭，亦或是这片大陆在哭……

第二天李睿回撤到凯拉洪城里，紧锣密鼓的购买药品和生活物资。

然后他就接到了一个老朋友的电话。

“我亲爱的威赫先生，接到你的电话太高兴了！”李睿道。

他确实很高兴，这个电话已经等很久了，李睿甚至觉得威赫打来的太晚了。

“李，我听说你在凯拉洪？”威赫开门见山的问道。

李睿道：“是的，我在这里的无国界医生组织营地。”

威赫道：“为什么你捐款给几内亚和塞拉利昂建立了埃博拉病毒治疗中心，给他们的医生和护士提供额外的危险补助金，给他们提供了药品和物资，而我们利比里亚没有得到任何的捐赠？”

李睿“吃惊”的道：“利比里亚也爆发了埃博拉吗？”

“非常严重，已经有上百病例，死亡率超过7成！”威赫道，“甚至蒙罗维亚也出现了病例，我们甚至已经牺牲了五位医生和护士！”

李睿道：“真抱歉听到这样不幸的消息，但我想利比里亚人民一定能够在贵国总统瑟利夫女士的带领下击败埃博拉病毒的！”

威赫沉默了几秒钟道：“这就是你不肯援助利比里亚的原因吗？”

李睿笑了：“我的钱也并不是大风刮来的，我援助几内亚，是因为我的铁矿项目需要一个稳定的社会环境和足够的工人，需要尽快的复工。而我援助塞拉利昂，是因为西芒杜项目的铁路运输需要经过这里。至于利比里亚，说实话我曾经把那里当作一个很好的投资地点，但后来发生的一切让我很失望，我想在利比里亚迎来一个新总统之前，我是不会给那里投资一分钱的。”

这话说的相当直白，但李睿并没有觉得任何不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真正无私奉献的能有几个，绝大多数还是如李睿这样，付出的条件是能够得到什么。

如果什么都得不到，为何还要付出呢？

李睿不捐助利比里亚，甚至还主动放出风声让那边的人知道，就是在等瑟利夫的反应和威赫的电话。

现在等到了电话，李睿也不必藏着掖着真实的想法，直截了当就是，因为威赫早已经不是那个球场上披荆斩棘的前锋，而是一个合格的政客。

一个合格政客的标志是：能够理解利益的交换，人性的恶劣，政治的无常以及权力的诱惑。

威赫果然一点就透，马上道：“李，你到底怎样才能给利比里亚提供帮助呢？”

“那或许需要我们当面谈一谈，电话里不方便。”李睿道。

“我明天去见你！”威赫斩钉截铁的道。

在见到威赫之前，李睿先见到了塞拉利昂总统欧内斯特·巴伊·科罗马，以及跟在他身边的世卫组织官员奥马尔·科罗马。

看到李睿错愕的样子，奥马尔·科罗马皮笑肉不笑的道：“总统先生是我的叔叔。”

难怪……

李睿理解了。

有人把疫病当作灾难。

有人把疫病当作生意。

艹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