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新月冉冉升起。
清冷的月光下,陈钰焦灼地在院中缓缓踱着步。
余将军的兵马十四日子时出城,至今,她仍未找到怀安郡王私兵所用的标记。不仅如此,刘逸那里似乎也出了问题。
秋粮已入仓,他却没有来催军粮……
陈钰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刘逸对她开设茶坊暗中售卖药材的事,一直都很介意。惊惧之下,他会不会换掉她?
当初周公子逼他太紧,他才找上了她。
吴家当铺出事,他明知她曾受匪盗袭击,手中拿着甪端的图画,也未曾问她半句……
陈钰回屋换了件夜行衣,揣上邱影的短刀,刚走到院中,便听到一阵猛咳。
她转脸望着隔壁屋顶上那一抹暗红的影子,不由摇头。
凝香阁的少东家,年纪轻轻却嗜酒如命,夜夜在屋顶独酌……
好在自给了他侯泽的单子之后,他未再多管过闲事。
陈钰匆匆出门,向东而去。
片刻之后,一个黑影出现在街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屋顶上,秦羽冷哼一声。连日来被人尾随,竟毫无察觉。能耐不大,心气儿不小,想挑起瑞王父子内斗。
不自量力!
已是深夜,刘逸的书房内仍灯火辉煌。
书案前的椅子上坐着三个中年男子,其中一人陈钰见过,是定州的富商。另外两人虽不认识,从他们的装扮来看,非富即贵。
“以后还要多仰仗三位,在营州若遇到麻烦,尽管开口。”
三人对永宁郡王的宽仁早有耳闻,相谈半日,愈发感到他言语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如今的营州,商户的日子还是很艰难吗?”
这句话说得很是隐晦,最艰难的是流民和百姓。
提起商户,自然是指怀安郡王等贵戚对高利行当的垄断。
经商之人,自然最看重利益。外地商户对营州望而却步,却又不甘就此罢手。近日听闻吴家当铺出了事,他们的心思又活动起来。
刘逸叹道:“若是别的事我定不会推辞,可这件事……我实在无能为力。”
“可怜我营州百姓……唉!”
这声叹息意味深长。
上至世子,下至权臣,皆纵容亲眷欺行霸市。而营州之主瑞王,却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改变这种现状,除了权柄易主,别无他法。
“郡王放心,好事多磨。”
“天下谁不期盼明主,营州百姓定也如此……”
……
屋顶上,陈钰听着或隐晦或直言的恭维表忠之词,对自己的疏忽倍觉懊恼。
早知如此,就不该揭穿孟离周公子的身份,也不该跟他抢人。
稀里糊涂地与他合作该多好。
自从得知他是皇上的人,在他面前就变得畏手畏脚,什么都不敢打听,生怕引起他的怀疑……
刘逸已开始遍地撒网,再过几个月,恐怕她这个金主可有可无。
陈钰躺在屋顶,望着清透的夜空,直到书房内熄了灯,才悄然跳下来,溜进屋内。
隐于后墙下的黑影纵身跃上屋顶,伏在她方才躺卧之处……
陈钰在昏暗的书房里摸索着。
记得这里有暗室。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特制的铁皮卷,套在烛台上,随后点亮了蜡烛。
烛光被铁皮卷聚拢成一束,不至于被外面的人看到亮光。
后墙悬着一幅画卷,陈钰将手按在画卷上,用力推着。
门忽然打开了。
暗室只有九尺见方,空阔的室内悬着一张巨幅地形图。
这是刘逸在平县藏兵的地点。
以前她从未在意过他那点兵马,现在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陈钰将蜡烛放在地上,从墙角窄小的书架上取下笔墨,把圈画的地点一一记录下来……
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刘逸疾步向书房走来,一个提着灯笼的小丫头在后面追赶。
“郡王,您不能走……”
那丫头的声音很小,似怕惊动了府里的人。
屋顶上,黑影急急敲打着瓦片……
陈钰听到屋顶的动静,忙出了暗室,熄灭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