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政殿
君亦止在偏殿书房批奏折,却是心不在焉。
他反复回味那樱唇的香甜、混着酒气的木樨香还有让人沉沦的美好,但回味过后却开始苦恼,不知道回去之后要如何面对她,毕竟昨夜他先打破了自己的承诺。
他是一国之君,金口玉言,却对一个女人食言,她今后会怎么想他,君子协定可还稳得住她?
虽然要了她是迟早的事情,但昨夜确实有些意外的成分,恐怕是真把她吓着了。
想起她昨夜惊慌失措犹如受惊小鹿的眼神,君亦止心中不禁一软。
可如果不是她深夜等候自己的孤独身影,不是她第一次为他而流的眼泪,不是她借着醉意道出的心里话,不是李钰春那壶酒里加了些不该加的东西,他又怎么会如此失控?
只是,他终究唐突了她。
“君上,云夫人求见。”李怀贤的声音突然把他的思绪拉回现实,他轻轻放下手中沾了墨水的狼毫,“请夫人进来。”
他心里有一丝慌乱,他还没想好如何跟她解释,她却已经风风火火跑了来,不知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殿门推开,她缓缓入殿来。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看着她缓缓走近,突然此时的她较之珣阳相遇那日的她,大不相同。
她清瘦了些,收敛了些,低眉顺眼了些,好像她身上那些朝气和热情都被磨掉了些。
这里一些,那里一些,加在一处,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么瞧着,竟莫名觉得她有些寂寥和单薄。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自诩能护着她走过那段心伤,如今强行将她拘在身边这么久,她却好似愈发消沉了。
云乐舒在五台山受的伤好不容易才养好些,昨夜那番云雨,他又情难自控、行事冒失,不知她的身体是否无恙?
也不知宫人为她备下的参汤她是否喝了?晨时命太医院加急送去的纾解疼痛的药她是否用了?
她走来短短十来步,他竟就想了这么多,自己怕不是真的爱上了她,且爱得无可救药。
闲引阁勘破她就是薛氏的那日,他嘲她不自量力,也恼她践踏天威,遂动了惩戒之心,心想定要叫她知道这皇宫并非是她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所在。
他一心想着若是再次将她请入宫来,叫她看着她和云浈苦心策划的成果被他一句话毁掉,那时她的表情会有多么惊惶?
她当着他的面又会如何取舍?他一度十分好奇,当弥天大谎被拆穿,他抛出选择给她,她是选择举家入罪以死殉情,还是委曲求全,重新做回清风斋的薛夫人。
谁料这中间发生了那么多事,人是按计划接入了宫,事情的发展却脱离了他的预期。
她因情失智,变成了一只受了伤的小兽,还将他视为唯一依靠,犹是痴痴颠颠,昏昏默默,却那么美丽,那么特别,那么可怜。
日夜陪伴,亲密无间,他还不曾与任何一个女子有过这样的经历,陪在一人身侧,享受她毫无保留的爱意和信任,尽管她还不认识他,那些他傥来的爱意和信任,全是倾付于另一个人的。
当她睁着委屈又怯懦的泪眼看着自己,他心动神摇,哪还介意她把他当成了云真还是云假呢?
日复一日的如影随形、耳鬓厮磨,慢慢的,他竟真动了一辈子把她绑在身边的念头。
殿中静寂,云乐舒脚步声极轻,却一步一步踏在他心头上的软肉上似的,一步比一步重。
云乐舒颜容憔悴,看着同样盯着自己的君亦止,面色淡淡的,让人看不出情绪。
她穿着厚厚的貂皮大氅,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心中恨意翻出千重浪,却隐匿无声。
她想了许久终究想开了,与其怒目切齿与他翻脸,不如春风和气地与之周旋,利用他的愧疚谋些私利。
她不是没试过单刀直入与他争执辩驳,可最后呢,落了个幽禁的下场,她牢牢记住了教训。
可——利用他的愧疚谋些私利,这个想法让她既羞耻又痛苦。
那荒唐一夜......
她竟要拿那荒唐的一夜来作伐。
“我......有话要对你说。”她醒来后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此刻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到无法辨识,这是她哭喊了一夜的结果。
她沙哑的声音,憔悴的脸,苍白的唇,无一不叫人心疼,君亦止暗自责怪自己昨夜索求无度,不知轻重,把好好一个她磋磨成这个样子。
他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她的面前,伸长了臂,想要抱她,“对不起,是朕不好。”
孤傲如他,却是第一次心甘情愿地向一个女人说对不起。
织金的赭红袖段轻扬至眼下,云乐舒下意识地躲开,看着脸色微变的君亦止,声音发颤,“你不是说,一年内不会碰我的吗?”
她好想直接问他,为什么要冠冕堂皇地用一个根本毫无意义的君子协定来欺骗她,可她不能,他们之间力量悬殊,她连与他撕破脸的权力都没有。
她弱如蝼蚁,细若微尘,便只能借势博得他一丝怜悯。
“昨夜是意外,但朕会弥补......”她真是来兴师问罪的。
“意外?弥补?你打算怎么弥补?”云乐舒讥诮一笑,没有想到君亦止竟用“意外”二字来粉饰太平。
君亦止被她尖锐的眼神刺得心慌意乱,伸手想去抓她的手,却被她嫌恶地躲过。
他不由得不解,虽说昨夜他急索登床,把她弄得一身痛,可他们行周公之礼时,分明琴瑟和鸣、鱼水相欢,即便她有所抗拒,却是女儿家头次承宠的羞怯与惊惶。
昨夜她还亲口说看见他回来,很是开心,可怎么今日一见面,却气成这般?
是因为他言而无信,还是仍在吃李钰春的醋,又或者是......她含苞待放,却被他揠苗助长,惹得她又惊又俱,所以她生他的气,怪他不够温柔?
“朕不该昨夜故意晚归让你等到深夜,可朕不后悔,若非如此,你怎会借酒消愁,吐露心事?”君亦止盯着她愤懑而讥诮的表情,却是将态度软了一软。
他心中掠过昨夜她主动投怀、乖巧亲近的模样,心中只道即便她此时过来扑打他,他也认了。
况且,昨夜她挠得他一身伤,还在他身上留了齿印数枚,他也受了,今日她不过逞逞口舌之快,又有什么受不住的。
云乐舒闻言一怔,“?”
什么吐露心事?什么等到深夜?什么借酒消愁?
“朕替她办生辰宴是为了气你,朕发誓,朕没有碰过她一根指头,昨夜不是已和解了吗?为何现在反生了气呢?”君亦止温声道,只觉得此刻他俩倒真像是寻常夫妻一般,一个闹,一个哄。
云乐舒被他说得更晕了,什么和不和解的,她怎么不记得了?
君亦止见她仍茫然无绪,才想起或是酒醉得厉害,记不得昨夜的事情了,便耐心地帮她回忆起来,“昨夜朕回去的时候你便醉着酒坐在地上哭,见了朕,又扑到朕的怀里,还说朕回来了你很开心。”
云乐舒睁着一双杏眼,努力地回想着什么,脑中才晃荡过几个破碎的画面,即便那不是梦,她......她分明也不是对着他说的那句话,她扑向的人也不是他......
原来......竟是这样天大的误会推动了这场荒唐事!
“......好,既然你要弥补,是不是我要什么,你都会答应?”她在心中咬牙切齿、恨意昭昭,面上却熄了火焰,顺势说道,声音亦软了下来,倒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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